程央宁长睫扑闪，挣脱着手腕处的束缚，眼里瞬间涌现出水雾。
“表兄这话是何意？”
她声音里带着惧意，好似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谢衡自嘲一笑，松开她。
程央宁踉跄着连退好几步。
谢衡静静盯着她。
眼尾又泛起绯红，眸子里水润润的，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般。
在书房偷他的匕首，现在又跑到姑母院子里转悠，谁知道他这表妹打的什么坏心思，有没有在背地里算计他。
程央宁缓过神，疏离道:“谢将军乃天人之姿，我不敢高攀。今日不敢，日后亦不敢。”
“当真不敢？”
他记得她胆子大的很，嘴里到底有几句是真话？
“外面那些人未必能护得住你，小心惹来祸事，引火烧身。”
程央宁面色平静:“不劳谢将军费心，日后见到谢将军，定会绕道三尺而行。”
谢衡望着那道渐渐远离的背影，忽然心里一落。
他所处的小院离姑母的院子只有隔一墙，是他功成名就之后，伯爷特意安排的。
方才姑母院子里传来的嬉笑声，他尽数收入耳中。
细细想来，姑母的眉头许久没有舒展过。不管程央宁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至少给姑母带来了欢乐。
若她能日日来陪姑母半个时辰，姑母的病情定有好转。
谢衡唤来青从:“去告知程四小姐，日后若能每日来陪二夫人半个时辰，条件任意她提。”
青从领命。
自家主子方才差点把人吓哭，现在又让他去请，有些自相矛盾。
青从快步追出去，“程四小姐还请留步。”
程央宁脚步一顿，神态自若，淡淡道:“何事？”
青从道:“我家主子说，若四小姐每日愿意抽出半个时辰来陪陪二夫人，条件任由四小姐提。”
任意提？
谢衡还真会给自己找存在感。
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学什么她的套路！
但这也恰恰说明，谢衡心里已经开始动摇，倒真是正中她的想法。
她迫不及待想收成果了。
程央宁疏离道:“二夫人是我叔母，我理应去探望，便不劳谢将军操心了。”
她偏不如他意。
青从有些傻眼，又问道:“四小姐当真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再怎么说，他家主子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多少府上的贵女都想嫁入将军府。
方才院子里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些，就算此时此刻程四小姐让主子娶她，主子估计都会为了二夫人答应。
程四小姐当真无所求？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程央宁道:“不用了，你家主子若无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她转身朝长乐苑走。
浅夏略略不满:“小姐以后定能寻个比谢将军好上千倍百倍的夫婿。”
她家小姐值得世上最好的郎君，而并非要低头满足现状。
谢将军竟敢如此折辱她家小姐，她可要记在心上了。
程央宁浅笑:“这世间男子多，我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等着某人亲自来。
程央宁抽出怀里的帕子交给浅夏，“一会寻几块糕点用帕子包起来，去府中东西侧的假山后，交给苍术。”
她浅笑，又道:“若他问起今日发生之事，便将曹府之事告诉他。”
浅夏认识苍术。
小姐若要寻夫婿，应当要靠着嫡女身份往上面寻，为何要接触府中侍卫？
但她很快接过帕子。
“小姐放心，奴婢定将事情办的妥妥的。”
程央宁心情大好:“府上不太方便，等过两日我腿上的伤‘好’了，定带你出去吃猪蹄。”
孟婉君安排的几个丫鬟还在院子里，她得想办法将人除掉，省得日后听墙角。
浅夏想起香喷喷的猪蹄，又开始偷偷咽口水:“小姐待奴婢真好。”
*
青从灰溜溜回了院子，将事情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她当真这么说？”
谢衡语气有些冷，手里把玩着青色茶盏。
指腹抵着杯壁。
指尖微微泛白。
青从道:“程四小姐确实这般说的，既然程四小姐对主子无欲无求，还愿意来院子里陪二夫人，属下觉得这是好事。”
不知为何，主子好像看起来不太高兴，这是为何？
还非要让人图些什么？
谢衡胸腔有些热。
“下去吧。”
青从满头雾水。
下哪去，也没安排任务啊？
他悄悄退到院门口。
与此同时，浅夏从屋子里寻了几块剩下的茯苓糕，用帕子包裹好，避开其他人来了假山后。
天色已经黑沉，明月高悬。
冷辉倾洒，周围一片寂静。
在她以为假山后没人时，忽然捕捉到角落里蹲着的一道黑影，一声不吭的，差点把魂吓跑。
怎么会有人大半夜不休息，喜欢待在这里？
苍术敏捷地察觉到周围细碎动静，立刻站起身，寻声看去。
“谁在那？”
“我我我，是我，”浅夏扶着假山壁慢慢凑近，“小姐让我来寻你。”
苍术借着月光认出了浅夏，闻言，整个人开始兴奋。
“四小姐要寻我？”
“四小姐让我来寻你，”浅夏给他细细掰扯，“小姐让我来给你送点东西，可没有要见你的意思。”
苍术有些失落。
看着手里用丝滑帕子包裹着的糕点，不知为何，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昨日四小姐在外面给他买了包桂花糕，明明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却没什么滋味。
还没有四小姐沾了灰尘的糕点一半好吃。
但他还是一口气吃完了。
还特意躲在假山后面吃，没给屋子里的人分一块。
“我听闻，四小姐受伤了？”
浅夏来的路上打了一肚子腹稿，立刻叽里呱啦把曹府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总之就是这样，小姐伤了腿，要休养好几日，日后不一定再给你送糕点。”
苍术心中五味杂陈。
四小姐受了伤，竟还惦记着让人给他送糕点来。
他抬起眼眸，试探问道:“你能偷偷领着我去见见小姐吗？”
浅夏眨眨眼，这人怎么还有如此无礼的请求？
她想起小姐提前吩咐的话，纠结半晌，佯装无奈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今日便依你一回，你随我来，动静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