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的车停在古堡外的林荫道上，引擎早已熄灭。
他坐在驾驶座上，指尖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刚才管家匆匆跑向医务室时，他隐约听到了“季珩吐血晕倒”的字眼，心脏瞬间揪紧。
他本想回去看看，脚刚踏出车门，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现在回去，只会让苏漾为难，甚至可能被季珩撞见，激化矛盾。
他太清楚自己的位置，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不能成为苏漾的负担。
顾晏辰重新发动车子，缓缓驶离古堡。车窗外的薰衣草田渐渐后退，他拿出手机，给苏漾发了条“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找我”的消息，才将手机调至静音。
其实早在和苏漾重新有牵扯时，他就悄悄把顾氏的业务重心转移到了新加坡。
那里离S市不远，航班方便，且法律体系独立，就算季珩日后想报复，也能多一层缓冲，既保护自己，也方便随时回到苏漾身边。
抵达新加坡的办公室时，已是深夜。
顾晏辰坐在办公桌后，没有开灯，只借着窗外的霓虹，看着桌角相框里的照片。
那是多年前他和苏漾刚结婚时拍的，苏漾笑着靠在他肩头，阳光落在两人发梢。
他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苏漾的脸，心里满是复杂的牵挂：季珩那么爱苏漾，大概率不会伤害她，可一想到苏漾要独自面对季珩的痛苦，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连指尖都泛起凉意。
古堡的卧室里，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季珩抱着苏漾，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间满是她身上的薰衣草香，心里却像压着块烧红的铁，疼得无法入眠。
他想起当年为了把苏漾从顾晏辰身边抢过来，做了多少疯狂的事。
让温景然把重伤的顾晏辰困在医院，在苏漾面前自伤……
那时候他总怕苏漾不爱自己，怕她会回到顾晏辰身边，所以时时刻刻都绷着弦，连苏漾和男同事多说一句话都要紧张半天。
可后来呢？
苏漾越来越坦诚地表达爱意，会主动飞巴西找他，会在他加班时送来热汤，会在他研发遇到瓶颈时轻声安慰。
这些温暖让他渐渐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终于彻底留住了她，以为顾晏辰再也没有机会。
直到今天早上，那一幕像一把刀，把他所有的安全感都劈得粉碎。
他还是不明白，苏漾说爱他，为什么又无法拒绝顾晏辰？
难道在苏漾心里，顾晏辰也占有一席之地？
难道她对顾晏辰，也有爱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季珩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把苏漾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不让任何人抢走。
苏漾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他才慌忙放松力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发梢，喉结反复滚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怕吵醒她，更怕面对她清醒时，那双可能藏着愧疚的眼睛。
天刚亮，苏漾就醒了。
她睁开眼时，季珩正盯着她看，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
没等她开口，季珩就俯身吻了下来，这个吻带着点急切的试探，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惜，直到苏漾轻轻回应，他才稍微放松了些。
“说爱我。”吻结束时，季珩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爱你。”苏漾看着他眼底的疲惫，没有犹豫，轻声回应。
可季珩听到这句话，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眼神里满是复杂的不安。
这句话再真诚，也抹不去她和顾晏辰在一起的事实。
她爱他，却也无法拒绝别人，那以后呢？
如果顾晏辰再来找她，她还会心软吗？
这些疑问扎在他心里，让他怎么也无法安心。
“真希望你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季珩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嘲的无奈。
他没指望苏漾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下床，开始收拾行李。
他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
苏漾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愧疚。
她知道季珩的不安，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她无法承诺永远不见顾晏辰，更无法欺骗自己，说心里没有一丝犹豫。
回到S市的庄园时，已是傍晚。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苏漾每天去番茄心理处理工作，季珩则忙着芯片研发的后续收尾，两人晚上一起吃饭，偶尔会像以前一样在花园散步，只是气氛里总带着点说不清的疏离。
这天下午，苏漾正在办公室审批文件，秘书敲门进来：“苏总，沈砚博士来了，说想跟您道谢。”
“让她进来。”苏漾放下钢笔，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
沈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芯片测试报告，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苏总，这次真得谢谢您和季总的支持，芯片已经顺利量产，后续的技术对接也没问题了。”
“这是季氏应该做的。”苏漾笑着起身，给她倒了杯茶，“主要还是你们团队的专业能力强。”
“说起来，这次抓姜芮，最不配合的就是季总了。”沈砚接过茶杯，随口吐槽道，“让他假装对姜芮有点好感，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说‘除了苏总，我跟别人多说一句话都嫌烦’。最后还是靠赵副总和管家的演技，才骗过姜芮。对比起来，苏总您之前主动配合去普罗旺斯，真是太爽快了。”
苏漾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指尖不小心碰到杯壁的热水，却没感觉到烫。
她想起季珩连演戏都不愿意跟别的女人有牵扯，想起自己却一次次对顾晏辰心软，心里的矛盾像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季珩的爱那么坚定，那么唯一，为什么她就做不到？
为什么她明明爱季珩，却还是无法彻底推开顾晏辰？
“赵副总和管家确实辛苦，我会让财务给他们发笔奖金，算是感谢他们的配合。”苏漾定了定神，笑着转移话题，
“你们团队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要是需要季氏继续支持，随时可以提。”
“后续我们打算回实验室优化下一代芯片，暂时不用麻烦季总了。”沈砚喝完茶，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就起身告辞了。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安静，苏漾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沈砚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需要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需要有人帮她理清心里的混乱。
她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林疏桐”的名字，指尖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林疏桐是她认识多年的心理医生，也是少数知道她过往的人，或许只有林疏桐，能帮她看清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电话接通的瞬间，苏漾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疏桐，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关于……我自己的感情问题。”
电话那头传来林疏桐温和的声音：“当然有空，我在工作室，你过来吧，我们慢慢说。”
挂了电话，苏漾拿起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落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她心里的迷茫。
她不知道这次谈话会有什么结果，却知道自己必须迈出这一步，否则，她永远无法面对季珩，也无法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