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寂城内的气氛，果然如同冻结的湖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林轩三人选择了一家位于城市边缘、名为“冰尘居”的客栈落脚。这类客栈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且不易引起过多注意。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后，三人并未聚集一室，而是由经验老到的冰砾大祭司外出，看似随意地在客栈大堂饮酒，实则竖起耳朵，收集着各方流传的信息。
林轩则留在房中，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以客栈为中心，向着整个寒寂城蔓延开来。他避开了城中几处气息最晦涩、显然有强大禁制守护的区域（主要是北狱分殿核心及几个大家族的驻地），重点感知着市井流言、巡逻队伍的动向，以及能量流动异常之处。
黄昏时分，冰砾返回房间，脸色凝重。
“前辈，情况不太妙。”他压低声音，“寒魇小队覆灭之事已经传开，神殿反应极其迅速。不仅加强了城门和内部的盘查，据说总殿派来的特使，最迟明日正午便会抵达。届时，全城恐怕会进行一轮更严格的清查。”
“可有关于传送阵的消息？”林轩更关心这个。
“通往总殿的传送阵，位于北狱分殿内部，由重兵把守，等闲不得靠近。平日里每隔三日开启一次，主要用于物资和人员调配。下一次开启时间，按惯例是在后天清晨。”冰砾答道，“但如今风声鹤唳，是否会如期开启，还是未知之数。”
林轩沉吟片刻，道：“无妨。如期最好，若不开，便另寻他法。”
所谓他法，无非是强闯，或是寻找其他途径。以他如今的手段，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
“还有一事，”冰砾补充道，“老朽在酒肆听闻，城内的‘暗冰’坊市今夜会有一场私下交易会。那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关于神殿、乃至冰狱深渊的隐秘消息。”
“暗冰坊市？”林轩眉头微挑，来了些兴趣。这种灰色地带，往往是官方信息的有效补充。
“是，就在城西的废弃冰矿坑道之下。”
夜幕彻底笼罩寒寂城，城内的温度降至更低，呼啸的寒风仿佛带着鬼哭。唯有那些灯火通明的酒馆和特殊场所，才透出些许人气。
林轩让冰砾和雷顿留在客栈，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他身形如鬼魅，在建筑的阴影中穿梭，避开一队队巡逻的卫兵，很快便根据冰砾的描述，找到了城西那片废弃的矿坑区域。
一个被破旧帆布遮掩的隐蔽洞口，两名气息阴冷、戴着面具的守卫守在两侧，需要缴纳一块下品灵晶才能进入。林轩缴纳了费用，接过守卫递来的一个能遮掩气息的普通黑色斗篷披上，步入了向下的阶梯。
阶梯漫长而潮湿，两侧岩壁上镶嵌着发出惨淡绿光的苔藓。越往下，嘈杂的人声和一股混合着汗味、药味、血腥味的古怪气息便扑面而来。
所谓的暗冰坊市，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改造而成。这里没有寒寂城表面的秩序，显得混乱而原始。到处都是摆着地摊的修士，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来路不明的法器、沾血的妖兽材料，到各种效果不明的丹药、残破的功法玉简，应有尽有。讨价还价声、低声的威胁、不怀好意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林轩神识扫过，发现这里修士的境界参差不齐，从低阶的筑基、元府，到神海境都有，甚至隐约能感觉到一两个气息达到了化域境初期的，隐藏在人群之中。
他此行的目的并非交易，而是信息。他看似随意地在各个摊位前流连，强大的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周围所有的交谈声。
“……听说特使是总殿刑罚殿的副殿主，铁阎罗‘赫连霸’！”
“嘶……是他？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化域境后期的强者！”
“看来神殿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敢动神殿的人……”
“小声点！不想活了？我听说啊，现场没找到太多痕迹，怀疑是……雪族余孽请了外援！”
“雪族？他们还有这本事？”
有用的信息碎片不断汇入林轩脑海。总殿特使的身份、实力，以及神殿目前的调查方向，都逐渐清晰。
就在他走到坊市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准备离开时，三个同样披着斗篷，但身形彪悍的身影，不露声色地围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朋友，面生得很啊。”为首一人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看你转了半天，什么也没买，是在打听什么吗？哥几个消息最是灵通，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另外两人也发出不怀好意的低笑，气息锁定林轩，皆是神海境中期的修为。在这暗巷坊市，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林轩这种“独行客”，且看似在打探消息的行为，很容易被地头蛇盯上。
林轩停下脚步，兜帽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平淡的声音传出：“没兴趣，让开。”
“嘿，还挺横！”那沙哑声音冷笑道，“在这暗冰坊市，可不是你说了算！识相的，把身上的灵晶和值钱东西交出来，再告诉我们谁派你来的，或许能饶你一命！”
他们显然把林轩当成了某个势力派来打探情报的探子。
林轩轻轻叹了口气。他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总有些蝼蚁，不自量力。
他没有再废话，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法术。只是抬起脚，看似随意地在地面轻轻一跺。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力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
那三名围上来的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轰然压在身上！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三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膝盖碎裂，整个人被死死地压趴在地面上，斗篷下的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鲜血从口鼻中汩汩溢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至死，他们都不明白自己招惹了何等存在。
林轩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仿佛只是踩死了三只虫子。他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如同鬼魅般离开了这片阴暗的角落。
坊市中其他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只是远远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在这法外之地，死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就在林轩离开后不久，一道隐藏在更深处阴影中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他望着林轩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三具以诡异姿势趴伏的尸体，兜帽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
“好强的肉身力量，好诡异的手段……寒寂城，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人物？”
他低声自语，随即身影也融入黑暗，朝着北狱分殿的方向迅速潜行而去。
夜色更深，风雪更急。
寒寂城的暗流，因为林轩这随手碾死几只蝼蚁的举动，似乎开始加速涌动。
总殿特使将至，暗处的目光已经投来。
风暴来临前的压抑，几乎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