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构成的巨脸遮蔽天空,投下的并非阴影,而是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
空气凝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刚刚因屏障稳固而稍缓的晶簇狂潮,在这至高无上的意志降临下,竟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如同朝拜君王的臣子。
李宜臻单膝跪地,用残刃勉强支撑着身体,方才强行共鸣屏障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量,此刻连抬头都变得无比艰难。
怀中的汐瑶气息微弱如丝,海心晶的光芒黯淡到几乎与普通石头无异。
冷月挡在他们身前,幽冷短剑横握,但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那是面对绝对力量差距时身体本能的战栗。
苏清曼紧握星幡,星辉在庞大的黑暗面前,渺小得如同风中之烛。
“钥匙……碎片……归墟的引信……” 黑暗巨脸发出轰鸣,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围空间的震颤,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交出……否则……湮灭……”
它并没有直接攻击,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已经让屏障外的四人呼吸困难,体内的能量运转近乎停滞。
基地内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恐怖,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更深的绝望淹没。
“它……它是什么……” 苏清曼声音发颤,星幡上的星光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是本体……或者说,是本体投下的意志……” 李宜臻艰难地开口,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的北斗之力在这威压下连凝聚都做不到,“我们……激怒它了……”
就在这绝望之际,苏清曼肩头的永黯之主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却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一股冰冷、古老、带着某种绝对寂灭意味的气息,强行撑开了一小片属于自身的领域,抵挡住了部分黑暗威压。
【……越过界限了……“饕餮之影”……】
永黯之主的意念不再是简单的提示,而是带着清晰的、仿佛被冒犯的冰冷怒意,直接在虚空之中回荡。
黑暗巨脸——饕餮之影——那模糊的五官似乎转动了一下,锁定了苏清曼,或者说锁定了她肩头的印记。
【……永黯……你要……插手?……此乃……吾之盛宴……】
【……规则……尚未允许……你……真身降临……此地……由我……看守……】
两位古老存在的意念在无形的层面激烈碰撞,仅仅是余波,就让下方的晶簇大军成片地湮灭,基地的能量屏障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们的对话似乎涉及一些古老的约定,晦涩难懂,但那剑拔弩张的对峙意味却清晰无比。
永黯之主,似乎在阻止饕餮之影的直接干预!
然而,饕餮之影的愤怒并未平息。
【……那就……让规则之内的……蝼蚁……碾碎他们……!】
它那庞大的黑暗面孔猛地向下方喷出一股凝练的、如同黑色流星般的能量!这能量并非直接攻击永黯之主庇护下的四人,而是精准地射向基地能量屏障的另外几个关键节点!
“不好!它要强行破开屏障!” 指挥室内,林若曦脸色剧变,看着能量读数疯狂暴跌。
“所有人注意!最大火力拦截!” 江辰风的怒吼透过通讯器传遍战场。
无数能量光束和实体炮弹呼啸着射向那几颗黑色流星,但大多在靠近时就被逸散的黑暗能量湮灭,只有极少部分勉强削弱了其威力。
“轰轰轰……!”
屏障剧烈震荡,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一旦屏障破碎,基地将直接暴露在无尽的晶簇狂潮和那恐怖的黑暗意志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冰云……” 苏清曼看着摇摇欲坠的屏障,又感受到星幡内那微弱光茧的焦急波动,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永黯之主挡住了饕餮之影的直接出手,但无法阻止对方利用规则内的力量。而唐冰云,这位“归墟引路人”,她的真命力量,或许就是规则之内,可以对抗这股黑暗的关键!
她没有时间犹豫了!
“宜臻!冷月!帮我掩护!” 苏清曼猛地将星幡插在身前,双手结出一个古老复杂的手印,那是之前与永黯之主深度连接时,烙印在她意识深处的、关于引动“归墟”之力的印记!
她要将自己的精神、星幡的力量,以及永黯之主借予的那丝规则,全部灌注到唐冰云的意识光茧之中,尝试强行唤醒并引动那份被深渊标记掩盖的本源!
“清曼!你疯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李宜臻急道,他看得出苏清曼这是在赌命!
“没有……其他办法了!” 苏清曼嘴角溢出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她眼神决绝,“相信冰云……也相信我!”
星幡光芒大盛,苏清曼将自己的精神力量毫无保留地燃烧起来,如同桥梁,沟通着永黯的寂灭与星辉的指引,疯狂涌入那蓝色的光茧之中!
光茧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波动起来,内部那点微弱的灵魂之火仿佛被投入了滚油,疯狂闪烁、膨胀!唐冰云被禁锢、被污染的意识,在这股外力的强行刺激和引动下,发出了痛苦却又带着一丝解脱意味的无声尖啸!
与此同时,基地内部,第七实验室。
那一直维持着绝对静滞的力场,表面突然荡漾起剧烈的涟漪!内部那片“空无”开始扭曲,悬浮其中的唐冰云本体,睫毛剧烈颤抖起来,与她遥远之外的那缕意识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实验室有反应!” 监控人员失声惊呼。
林若曦立刻调出画面,看着力场内异常的波动和唐冰云本体似乎要苏醒的迹象,心脏狂跳:“是清曼她们……她们在尝试唤醒冰云!”
屏障之外,苏清曼的身体摇摇欲坠,但她依旧死死支撑着。星幡的光芒与那蓝色光茧逐渐融合,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终结万物、引渡一切的奇异力量,开始从光茧中弥漫出来!
那不是黑暗,而是比黑暗更加终极的“无”。
这股力量触碰到周围肆虐的黑暗能量和晶簇生物时,那些狂暴的能量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平息、瓦解,仿佛被拖入了永恒的安眠!
【……命轨之钥……苏醒……?!】 连空中与永黯之主对峙的饕餮之影,都发出了一丝带着惊疑的意念波动。
就在这时——
蓝色光茧猛地炸开!并非毁灭,而是化作无数流淌着幽蓝与星辉光屑的符文,环绕着苏清曼和星幡飞舞。一个虚幻、却带着无上威严与清冷气息的女子身影,在苏清曼身后缓缓凝聚。
她不再是那个被深渊标记困扰的唐冰云,她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映照着宇宙的终结与归墟的宁静。她缓缓抬起虚幻的手,指向那几颗正在冲击屏障的黑色流星,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而古老的音节:
“归。”
言出法随!
那几颗蕴含着恐怖黑暗能量的流星,在距离屏障仅剩数米之时,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猛地停滞在半空!其表面狂暴流转的黑暗能量如同被冻结,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边缘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粒子,归于虚无。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就这么凭空被“抹除”了。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那个悬浮在苏清曼身后、散发着终结与引渡气息的虚幻身影。
唐冰云的本源意识,在苏清曼的舍身引动和永黯之力的加持下,终于苏醒了!
她缓缓转头,那双仿佛看透生死轮回的眸子,先是看了一眼身后力竭昏迷倒下的苏清曼,然后望向前方无尽的黑暗与晶簇狂潮,最后,目光穿透空间,落在了基地内部,第七实验室的方向。
她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盛宴……尚未开始……饕餮……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