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地下,能量转换的嗡鸣逐渐平息。
李宜臻瘫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残留着血迹。江辰风收回南斗之力,紧张地看着他手中那柄裂纹又加深几分的定空梭。
“怎么样?还撑得住吗?”江辰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李宜臻艰难地点了点头,感受着通过定空梭稳定传递向雪域的秩序信标,声音沙哑:“信标……稳住了。但定空梭……快到极限了。”他抬头看向中央容器,那枚“指引残片”已彻底黯淡,进入了自我修复的休眠状态。“残片……也休眠了。”
“妈的!”江辰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靠你吐血维持那玩意儿吧?”他指了指李宜臻手中的短刃。
李宜臻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房间一侧,那台他刚刚强行连接、用以抽取能量维持信标的古老仪器上。仪器的屏幕因为过载仍在闪烁着警告的红光,但在红光间隙,他似乎看到了一些之前未曾注意的、被隐藏的界面选项。
他挣扎着爬起身,走到仪器前,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控制面板上摸索。凭借着“源钥”印记的微弱感应,他避开了几个危险的能量节点,最终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按下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几乎与面板融为一体的触点。
滴——
一声轻微的提示音。主屏幕上的红光熄灭,转而显示出一行行古老的、需要“源钥”印记才能解读的文字。最上方赫然是几个字——【研究日志 - 李擎天】。
李宜臻的呼吸骤然停止!父亲!
江辰风也凑了过来,瞪大了眼睛:“你父亲的日志?怎么会在这里?”
李宜臻颤抖着手指,点开了最新的几条记录。
“……龙渊地脉异常波动加剧,‘那个东西’的活性在提升……江家主的担忧是对的,我们建立龙渊,或许不仅仅是守护,更是在看守一个……‘囚笼’?”
“……‘指引残片’与‘刃芯’碎片的共鸣越来越强,它们在呼唤彼此,也在呼唤……更深处的东西。‘寅’留下的警告是对的,‘界空刃’的重聚,可能带来希望,也可能加速终结……”
“……最近总感觉有人在窥视,是‘归一教派’的渗透,还是……我多心了?老烟斗的状态有些奇怪,希望是我想多了……”
“……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尝试与‘指引残片’深度沟通,或许能找到与‘囚笼’中那一位沟通的方法。若我未能返回……后来者,谨记,龙渊之秘,关乎存亡,慎之,重之!”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条记录的时间,正是在李擎天失踪前夕!
信息量巨大!李宜臻和江辰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囚笼”?龙渊地下还封印着别的什么东西?父亲试图与之沟通?烟斗叔早就表现出异常?
“江家主……”江辰风喃喃道,“是指我爹?他和你父亲……到底在这里搞什么?”
李宜臻脸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控制面板:“父亲他……似乎走到了我们前面。他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他看向那台仪器,“这台仪器,恐怕不仅仅是能量源,更是父亲研究这里秘密的工作站。”
他尝试操作,调出了更多的数据流和结构图。一些被标记为“禁区”和“深层封印”的区域在龙渊基地地下结构图上显现出来,其中一个最大的封印核心,赫然就在他们所在这个“安全屋”的正下方,更深的地底!
而另一份能量监测数据显示,就在不久前他们引爆地脉、摧毁“归墟道标”时,那个“深层封印”的核心,曾有过一次极其短暂却异常剧烈的能量波动!
“难道……我们之前的行动,惊动了下面那东西?”江辰风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李宜臻沉默着,将父亲日志中关于“囚笼”、“沟通”、“稳定”的只言片语,与“引导者”提到的“背叛者”、“圣临”,以及黑袍人“收割者”对“钥匙”的执着联系在一起,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猜想逐渐浮现。
“辰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或许……‘归一教派’想要打开的‘门’,不仅仅在‘天之痕’……”
江辰风一愣:“什么意思?”
“父亲提到‘囚笼’,‘引导者’警告‘背叛者’……如果,‘界空刃’不仅是修复屏障的钥匙,也是……打开某个不该被打开之地的钥匙呢?”李宜臻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岩石,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地底,“如果龙渊之下封印的,就是‘归墟’的某个化身,或者……是上古时期被封印的、堪比‘归墟’的恐怖存在呢?”
江辰风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那帮疯子想打开龙渊下面的‘囚笼’?!”
“只是猜测。”李宜臻收回目光,看向手中濒临破碎的定空梭,“但如果这是真的,那‘界空刃’碎片就更加关键。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集齐碎片,弄清楚真相!”
就在这时,维持着秩序信标的定空梭猛地一颤,裂纹处迸发出一丝不稳定的火花!李宜臻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信标不稳定了!”江辰风急道。
李宜臻咬牙支撑:“残片休眠,仅靠定空梭和仪器能量……撑不了太久……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其他恢复力量,或者……找到帮助清曼她们摆脱困境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父亲的研究日志和数据,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
雪域,永黯峡谷深处。
秩序信标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孤岛,勉强驱散了周围蠢蠢欲动的“噬魂妖”,但光芒的范围在缓慢缩小,显然龙渊那边的支撑正在减弱。
冷月搀扶着苏清曼,带着背负唐冰云的“影”,沿着信标指引的方向,艰难地向着峡谷最深处前进。这里的黑暗几乎实质化,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古老的气息,连时间都仿佛变得粘稠。
“信标……在变弱……”苏清曼虚弱地提醒,肩头的伤口在秩序之力减弱后,那股虚无的侵蚀感再次变得清晰。
“我知道。”冷月简短回应,脚步不停。她的感知扩展到极限,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任何威胁。她能感觉到,峡谷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她们,那目光冰冷、古老,不带任何感情。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冷月猛地停下,短剑瞬间指向左侧的黑暗:“谁?!”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但那股被注视的感觉骤然变得强烈!
“影”也强撑着抬起头,乌黑短刃握紧,低声道:“有东西……在靠近……很快……”
话音刚落,前方的黑暗如同幕布般向两侧分开!一道庞大的、完全由阴影和冰冷意念构成的模糊轮廓,缓缓凝聚成形。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和肢体,更像是一团拥有意识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只有两点如同遥远星辰般冰冷、漠然的光点,悬浮在轮廓的“头部”位置,静静地“注视”着闯入者们。
一股远比“噬魂妖”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的威压,如同整个山脉般压在四人心头!
苏清曼的星幡光芒瞬间被压制到只能紧贴身体,冷月的剑尖微微颤抖,“影”更是直接单膝跪地,几乎无法呼吸。
“……漫长的岁月……终于……又有……飞蛾……扑火……”一个古老、晦涩、仿佛直接来自灵魂层面的意念,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冷月强忍着灵魂的战栗,将苏清曼和唐冰云护在身后,幽冷短剑横在胸前,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峡谷中格外清晰:“你是谁?”
那黑暗轮廓的“目光”似乎微微转动,落在了冷月身上,又扫过她身后的苏清曼,尤其是在那微弱的星幡光芒上停留了一瞬。
“……秩序的……余烬……星辰的……微光……有趣……”它的意念依旧漠然,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兴趣?“……告诉吾……外界……‘光’……是否……依旧……耀眼?”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却让四人心中同时一凛。
它……被封印在这里多久了?它想知道外界的情况?
苏清曼强忍着恐惧,抬起头,看向那两点冰冷的“星辰”,用尽力气说道:“外界……有光……也有……正在蔓延的黑暗……‘归一教派’……企图让黑暗……吞噬一切……”
“……归一……教派?……”那意念似乎思索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低沉、仿佛无数岩石摩擦的、难以分辨是笑还是怒的波动,“……是那些……窃取‘寂灭’皮毛……妄称‘归一’的……虫子?……”
它的“目光”再次投向峡谷入口的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黑暗,看到了那依旧在试图追踪而来的“虚无之印”和黑袍人的意志。
“……令人……作呕的……气息……”
随着它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排斥力,以它为中心,猛地向峡谷入口方向扩散开去!
峡谷之外,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虚无之印”,在这股排斥力扫过的瞬间,如同被烈日照射的冰雪,发出一声细微的、充满惊惧的哀鸣,随即彻底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在不知何处的黑袍人“收割者”,猛地发出一声闷哼,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怒与难以置信:“……永黯……之主?!它……竟然苏醒了?!该死的!”
峡谷内,那黑暗轮廓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它的“目光”重新回到冷月四人身上,尤其是苏清曼身上那微弱的星幡之光。
“……带着……星辰的微光……离开……此地……”它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告诉……‘观星者’的后裔……‘约定’……之时……将至……”
说完,那庞大的黑暗轮廓开始缓缓消散,重新融入四周的绝对黑暗之中,那两点冰冷的“星辰”也渐渐隐没。
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四人浑身一松,几乎瘫软在地,冷汗早已浸透衣衫。
“它……它走了?”苏清曼心有余悸。
冷月收剑回鞘,脸色依旧凝重,但眼神中多了一丝深思:“永黯之主……观星者后裔……约定?”她看向苏清曼,“它似乎……认识你的星幡之力?”
苏清曼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从未听过这些名字。
“不管怎样……追踪……好像消失了。”“影”虚弱地提醒道,他的感知最为敏锐。
果然,那股一直萦绕不去的、被窥视和锁定的感觉,彻底不见了。
四人劫后余生,却带着更多的谜团。它口中的“约定”是什么?观星者后裔又指的是谁?
而此刻,龙渊传来的秩序信标光芒,虽然微弱,却依旧坚定地指引着方向。
冷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先离开这里。与宜臻他们汇合再说。”
她搀扶起苏清曼,再次背负起唐冰云,与勉强站起的“影”一起,沿着信标指引,朝着峡谷另一端,也是龙渊的方向,继续前行。
身后,那片吞噬一切的永黯峡谷,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