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颜走下石阶，肩头的桃花被她拂去。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袖中的玉盒贴着心口，还带着一丝温热。炼丹峰下的风已经安静下来，彩云散尽，山道两旁的桃树影子斜斜地铺在地上。
她走到洞府前的小径时，脚步慢了下来。
身体很累，三天三夜没合眼，但她不想立刻回屋。她靠在一棵桃树上，闭上眼睛，混沌灵根缓缓运转，把残余的躁动灵力一点点梳理归位。
还没等她调息完，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白衣，银纹袖口，腰间悬剑。
玉珩站在几步外，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他看着她闭着眼靠在树干上的样子，站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炼出了玄天续命丹。”
声音不高，像是怕惊扰什么。
凌颜睁开眼，看向他。
“执法长老当众命名，记入宗门宝典。”玉珩继续说，“他说这是百年来第三颗能引动天地共鸣的三品巅峰丹。”
凌颜没接话。
她知道那场异象有多惊人，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现在只想安静一会儿。
玉珩却没走。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掌心，一滴血落在剑鞘上。
银光一闪，封印符纹开始剥落，一层层碎裂，化作光点消散。玄月剑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苏醒过来。剑身微微震颤，一股熟悉的气息扩散开来。
凌颜看见剑身上浮现出一个字。
“颜”。
古篆体，清晰可见。
她猛地抬头：“你要做什么？”
玉珩没回答。他握住剑柄，将玄月剑从鞘中抽出半寸。紫气缠绕剑身，光芒流转，竟比以往更加温润透亮。
“这是我本命法器。”他说，“祭炼百年，以血为引，以神为契。”
凌颜心跳加快。
她知道本命法器对修士意味着什么。那是性命相托的存在，一旦受损，主人也会受创。更别说送人。
“我不需要这个。”她说，“你留着它。”
玉珩看着她，眼神很稳：“它等这一天很久了。”
凌颜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剑跟你性命相连，怎么能随便给人？”
“不是随便。”玉珩往前一步，“是给你。”
他把剑递出去，剑尖朝下，剑柄对着她。
“从今往后，它护你，如我亲临。”
凌颜没动。
她盯着那把剑，脑子里一片空白。混沌灵根忽然自主运转起来，紫色灵光从她指尖溢出，不受控制地涌向剑身。
玄月剑剧烈震颤，发出一声长鸣。
下一瞬，它挣脱玉珩的手，化作一道流光，在凌颜头顶盘旋三圈，最后轻轻落回剑鞘，安静下来。
凌颜愣住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那股力量不是她主动释放的。是混沌灵根自己做出了选择。
玉珩嘴角微扬：“你看，它认你。”
“这不可能……”凌颜摇头，“本命法器只能有一个主人，你怎么做到的？”
“我没有让它换主人。”玉珩重新握住剑柄，这次却是转身背对她，把剑柄递到她面前，“我只是解开了部分封印，让它能响应你的气息。只要你愿意，它就能为你而战。”
凌颜还是不动。
“值得吗？”她终于问出口，“为了我，付出这么多？”
玉珩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你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在测试殿外站着，头发被风吹乱了一缕，刚好挡住右眼。”
凌颜一怔。
她不记得这些细节。
“我当时就想，这个人不一样。”玉珩声音低了些，“后来你炼出千机锻的剑胚，长老都认不出的技法，你随手就做出来了。再后来你救星耳，破守护阵，炼出玄天续命丹……每一次，我都觉得，我遇见你是命运的事。”
凌颜呼吸轻了。
“我不是什么完美人选。”她说，“我是孤儿，没背景，脾气也不好，还会惹麻烦。”
“所以我才要护着你。”玉珩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按在剑柄上，“它跟了我一百年，可它从来没活过。直到今天，它有了名字，也有了真正的主人。”
他的另一只手覆上来，盖住她的手背。
“从此，我的剑，我的心，都归你管。”
晚风拂过，桃花飘落。
凌颜感觉手下的剑柄传来一阵温热，像是有了心跳。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珩也没再说话。
他就这么站着，手覆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脸上。
时间好像停了。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山下有弟子经过，笑声隐约可闻。但这片小径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凌颜慢慢收紧手指，握住了剑柄。
玄月剑轻轻嗡鸣，像是回应。
她抬起头：“以后别这么冲动。你要受伤，我也不会好受。”
玉珩笑了。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得这么明显。
“你说会不好受？”他反问，“那就是在乎我了？”
凌颜瞪他一眼：“少得意。我只是不想欠人情。”
“哦？”玉珩挑眉，“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混沌灵根会自动激活？为什么剑会绕你三圈？为什么它现在安静得像换了主？”
凌颜语塞。
她总不能说，刚才那一瞬间，她心里确实松动了一下。
玉珩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笑意更深：“你不承认也没用。它已经刻了你的名字，全宗门都能看见。明天大家就会传，玉珩把本命剑送给凌颜了。”
“谁要你送！”凌颜想抽手，却被他牢牢扣住。
“送都送了，还能退？”玉珩语气轻松，“再说，你喜欢桃花，我早知道了。每次路过桃林，你都会多看两眼。这把剑的剑穗，是我用百年灵蚕丝编的，染成了粉红色。”
凌颜愣住。
她低头看剑柄下方垂着的剑穗——确实是淡粉色，细细密密编成莲花形状，末端还缀着一颗小小的紫晶。
她居然一直没注意。
“你……什么时候做的？”
“你炼丹那三天。”玉珩说，“每晚收工后编一点。本来想等你出关再给，但刚才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我就改主意了。”
凌颜喉咙有点发紧。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滴血解封，疼不疼？”
“一点点。”玉珩耸肩，“比我第一次炼剑失败炸炉轻多了。”
凌颜忍不住笑出来。
“你还笑。”玉珩假装不满，“我这么认真表白，你就笑？”
“谁让你说得跟汇报任务似的。”凌颜小声嘀咕，“又是‘性命相托’又是‘百年相伴’，听着像结盟不是谈情。”
玉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所以你是嫌我说话太正式？”
凌颜扭头不看他。
玉珩却突然凑近，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我换个说法——我喜欢你，想把你绑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行不行？”
凌颜耳朵红了。
她猛地推开他：“你疯啦！这种话也能乱说？”
“我没乱说。”玉珩站直身子，正色道，“我是认真的。你要拒绝，我现在就把剑收回。”
他说着，作势要拔剑。
凌颜下意识抓住剑柄：“别！”
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
玉珩笑了：“你抓得挺紧。”
凌颜脸更红了，却没松手。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又抬头看他：“那你答应我，不准再随便受伤，不准瞒着我去拼命，不准为了我硬扛不该扛的事。”
“我答应。”玉珩点头。
“还有……”她顿了顿，“以后有什么事，先跟我商量。”
“好。”
“不许自作主张。”
“嗯。”
“也不许偷偷给我做东西，搞得我欠你太多。”
玉珩看着她，忽然伸手抚了下她耳边的碎发：“那如果我已经做了呢？”
凌颜刚要反驳，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