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手还扣在叶璃腕上，力道没松。那道从裂痕中走出的人影已经清晰，银蓝色长发垂落肩头，裙摆沾着水光，赤足踏在半空的波纹之上。
是汐瑶。
她站在漩涡中心，身后海水如巨柱冲天而起，旋转着撕开海面，一道环形光门自深渊浮现，金纹沿着边缘缓缓流动。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卷起她的发丝，也吹动叶璃额前碎发。
“你来了。”汐瑶看着叶璃，嘴角扬起一点笑。
叶璃喉咙发紧：“你怎么会在这里？”
“归墟海图只认心焰同频者开启，但我可以替你们开门。”汐瑶抬起手，掌心托着一卷泛着微光的古旧地图，“只要付出代价。”
谢无妄眼神一沉：“你要用自己的命引动潮汐核心？”
汐瑶没回答，只是将海图抛出。光流散开，融入旋涡深处。整片海域剧烈震颤，海底传来低沉轰鸣，仿佛某种古老机关被唤醒。时空门彻底成型，悬浮于海眼之上，静静旋转。
一刻钟。
这个事件在所有人心里响起。谁都知道，这是唯一的窗口。
叶璃盯着那扇门，又看向汐瑶：“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汐瑶走近一步，指尖轻轻抚过叶璃的脸颊，“但我愿意。”
她的声音很轻，像潮水退去时留在沙滩上的最后一道涟漪。然后她把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珍珠，温润洁白，表面流转着淡淡的虹彩。她放进叶璃掌心，合拢她的手指。
“替我看看结局。”她说。
叶璃想抓住她的手腕，可动作慢了一瞬。汐瑶已经转身，跃向旋涡中心。百米高的巨浪猛然合拢，吞噬了她的身影。海面剧烈翻腾，随后归于平静。
只剩那扇门。
静静地悬在空中，倒映着血月。
叶璃低头看着手中的珍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它还在发热，像是残留着汐瑶的体温。她想起第一次见汐瑶时，对方趾高气昂地挡在谢无妄面前，说他是她的猎物；想起她在冥渊触手围攻下撑起水幕护住自己；想起她最后一次笑，是在浮岳废墟外，远远望着谢无妄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原来早就决定了。
谢无妄松开她的手腕，低声说：“走。”
叶璃摇头：“再等一会儿。”
“没时间了。”
“我知道。”她抬头看他，“但我要记住这一刻。她为我们死了，连尸体都没留下。”
谢无妄沉默。他左眼的眼罩早已破损，露出空洞的眼眶，右眼紫光微闪。他没再说催促的话。
远处海面开始轻微波动，一圈圈涟漪向外扩散。那是潮汐在重新调整节奏，也是汐瑶最后的存在痕迹正在消散。
叶璃把珍珠贴身收好，靠近心口的位置。她抬手，狐火顺着手臂燃起，这次火焰不再是暗金带红，而是恢复了幽蓝，稳定、炽烈。
她迈步走向时空门。
脚踩在海面上，水波微微下陷，却没有破裂。这是潮汐之力残留的通道，专为通行者铺设。谢无妄跟在她身后，雷锤握在手中，残余的电弧在他指间跳跃。
离门还有十步。
九。
八。
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节点上。
叶璃忽然停下。
她感觉到胸口一阵震动。不是罗盘预警，也不是反噬疼痛，而是一种召唤——来自门内。那股力量熟悉又陌生，像是初代心火在回应她的靠近。
谢无妄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里面有东西在等我们。”她说，“不是陷阱……是钥匙。”
“那就更不能停下。”
七步。
六。
他们的影子被血月拉长，投在海面上，与时空门的光影交错。风停了，海也不再起伏，整个世界仿佛静止，只为了这一刻的通行。
五。
四。
叶璃握紧月牙魂器，它自动展开成短刃形态，刃尖指向门心。她能看见门内延伸出一条长廊，两侧墙壁刻满符文，尽头是一片虚无的光。
三。
二。
一步。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的瞬间，叶璃突然回头望向大海。
一片寂静。
但她知道，汐瑶还在。不在这里，也不在别处，而在每一滴海水里，在每一次潮起潮落中。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是作为竞争者，不是作为敌人，而是作为守护者。
叶璃收回视线，抬脚跨入光门。
身体穿过屏障的刹那，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她稳住身形，听见谢无妄紧跟其后。时空门开始收缩，边缘的金纹快速黯淡。
成功了。
他们进来了。
长廊两侧的符文逐一亮起，像是被唤醒的记忆。地面由透明晶体构成，下方能看到无数断裂的时间线如河流般流淌。头顶没有天花板，只有扭曲的星空，九颗星连成弧线，正对门心位置。
叶璃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忽然，前方出现一块悬浮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字：双生同频者入。
和罗盘投影里的字一模一样。
谢无妄走到她身边：“接下来呢？”
“往前。”她说，“直到找到心火本源。”
他们继续前行。越往里，空气越冷，呼吸都带着白雾。但体内的力量却在增强，罗盘在叶璃血脉中平稳运转，不再颤抖。
不知走了多久，长廊尽头出现一座圆形大厅。中央漂浮着一团金色火焰，安静燃烧，不扩散也不熄灭。那是初代心火的源头。
叶璃一步步靠近。
就在她伸手的瞬间，大厅四周突然亮起十二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锁着一道身影的虚影。有的披着霜白衣袍，有的穿着紫金战甲，有的缠绕藤蔓权杖……
全是历代继承者。
他们的嘴在动，却没有声音。但叶璃读懂了唇语。
“你也会成为我们。”
她停住。
谢无妄站到她身侧：“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
“我不需要退。”她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逃避命运。”
她抬起手，掌心朝向那团金焰。
火焰轻轻跳动了一下。
像是回应。
就在这时，她怀中的珍珠突然发烫。她掏出来一看，表面竟浮现出一行细小文字：**别忘了归墟的约定。**
叶璃瞳孔一缩。
还没等她反应，大厅顶部骤然裂开，一道黑雾从天而降，迅速凝聚成人形。血色瞳孔睁开，冷冷注视着他们。
冥渊。
它不该这么快出现。
叶璃立刻后退半步，狐火燃起。谢无妄横臂挡在她前面，雷锤高举，电光炸裂。
“你们以为能逃开？”冥渊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永夜回廊……本就是我的入口。”
叶璃盯着它，握紧了手中的珍珠。
原来如此。
汐瑶牺牲自己打开的不只是门。
她还切断了冥渊直接入侵的路径，逼它只能以分身形式进入。
这就是代价的意义。
她把珍珠塞回怀里，低声说：“谢无妄。”
“嗯。”
“待会我动手时，你直接砸它的核心。”
“明白。”
两人同时向前冲出。
雷光与狐火交织，撞向那团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