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幽蓝色的荧光如同鬼火,在喜庆的礼堂中一闪而逝,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伪装与祥和。
“梦蝶引!”时若的惊呼声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不仅仅是因为后怕,更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若非萧逐渊反应快如闪电,若非她提前备下了“试香散”,此刻这满堂宾客,包括她自己,恐怕都已陷入癫狂幻境,这场举世瞩目的婚礼将瞬间沦为一场恐怖的笑话,而她和萧逐渊,也将万劫不复!
萧逐渊将她牢牢护在身后,挺拔的身躯如同最坚实的屏障,隔绝了前方那已然气绝的仆役和洒落一地的狼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冰冷与威严,那双锐利的眼眸扫过全场,原本有些骚动和恐慌的宾客,在他的目光下竟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拿下所有相关人等!封锁全场!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他的命令如同金石坠地,清晰而冷酷。早已待命的护卫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行动起来,迅速控制了那个瘫软的小丫鬟,同时分出人手,开始有条不紊地清场、封锁各个出口。整个过程快而不乱,显示出辅国公府极高的掌控力。
礼堂内的气氛降至冰点,之前的喜庆荡然无存,只剩下诡异的寂静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诡异冷香,以及那仆役嘴角渗出的黑血带来的死亡气息。
萧逐渊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惧,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时若低语,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坚定:“别怕,没事了。” 随即,他转向青鸾,语气瞬间恢复冷厉:“清理这里,将所有接触过喜盘和靠近过这个区域的人,全部单独看管,严加审讯!查清他们的来历,以及今日所有的行动轨迹!”
“是!”青鸾领命,立刻指挥人手处理现场。
萧逐渊则紧紧握着时若的手,在几名心腹护卫的簇拥下,无视身后各种复杂的目光,径直向着布置好的新房走去。他的步伐稳健,背影挺拔,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但只有时若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那细微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波澜。
新房内,红烛高燃,锦被鸳枕,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喜庆与温馨。然而,此刻置身其中,两人却都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房门刚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萧逐渊便猛地转身,将时若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下颌抵在她沉重的凤冠旁,呼吸急促而灼热。天知道,在看到那香炉被点燃的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种差一点就永远失去她的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逐渊……”时若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那无法掩饰的后怕。她没有挣扎,反而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他紧绷的脊背,一下一下,无声地安抚着。她知道,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我没事,”她在他耳边轻声重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哑,“我们都没事。”
良久,萧逐渊才缓缓松开她,但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仿佛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他低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眼底翻涌的骇浪才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
“他们竟然……真的敢在婚礼上动手!”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想要毁了你,毁了我,毁了辅国公府!” 怒意在胸腔中燃烧,几乎要破体而出。这已经超出了政斗的范畴,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那个香炉……”时若想起那诡异的幽蓝荧光,心有余悸,“那就是‘梦蝶引’?他们竟然将它带进了府里,还找到了点燃的机会……”
“是我们疏忽了。”萧逐渊闭了闭眼,压下翻腾的杀意,“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声东击西的方式,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吸引注意,真正的杀招却藏在另一个毫不起眼的仆役身上。而且,他们算准了婚礼仪式完成、众人心神最为松懈的刹那动手!” 这份心计,这份狠辣,令人发指。
“那个死士……”时若想到那个毫不犹豫自尽的仆役,心底发寒,“他必然是核心成员,否则不会如此决绝。还有普济寺那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青鸾刻意压低的声音:“世子,有结果了。”
萧逐渊与时若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
“进来。”
青鸾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血腥气,他面色沉肃地禀报:“世子,县主。那个小丫鬟受不住吓,已经招了。她是三日前被一个陌生婆子用十两银子买通,只让她在特定时刻摔倒,吸引众人注意,其他一概不知。至于那个死士……”他顿了顿,“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青鸾递上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牌,材质普通,上面却刻着一个极其古怪的、类似飞虫的图案,线条扭曲,透着一种邪气。
“这是……”时若蹙眉,她从未见过这种图案。
“‘青蚨’的信物。”萧逐渊的声音冰冷,他接过木牌,指尖摩挲着那诡异的刻痕,“果然是他们!普济寺那边情况如何?”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那个斗笠男子进入禅院后,直接去见了那位静修的张太妃。他在太妃院中停留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出来时,手中的锦盒已经不见了。我们的人不敢擅入太妃院落,但可以肯定,东西已经交给了张太妃,或者……由她保管。”
张太妃!先帝晚年颇为宠幸的妃子,虽无子嗣,但在宫中经营多年,人脉颇广。她竟然也卷入了此事!是为了替昭阳公主出头?还是与李贵妃达成了什么交易?
“看来,我们这位太妃娘娘,日子过得太清闲了。”萧逐渊眼中寒光凛冽,“那个斗笠男子的身份呢?”
“还在查,他离开普济寺后非常警惕,我们的人为了避免暴露,跟丢了。但他进入禅院时,守卫并未过多盘查,似乎对他颇为熟悉,此人定然与禅院,或者说与张太妃关系匪浅。”
线索似乎在此刻汇聚,又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昭阳公主、李贵妃、张太妃、“青蚨”……这些势力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他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逐渊沉默片刻,对青鸾吩咐道:“将这里的情况,还有这块木牌,立刻密报陛下。记住,是密报。” 他要借皇帝的手,来清理宫闱!张太妃身份特殊,没有确凿证据和皇帝的首肯,他不能轻易动她。但今日之事,证据确凿,已容不得任何人袒护!
“是!”
青鸾退下后,新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红烛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凝重的面容。
“逐渊,”时若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今日之事,虽然凶险,但也让我们抓住了他们的尾巴。‘青蚨’的信物,张太妃的卷入……这些,都是撕开他们伪装的突破口。”
萧逐渊看向她,烛光下,她虽脸色微白,眼神却依旧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沉稳。他心中一动,伸手轻轻为她取下那顶沉重的凤冠,动作温柔而珍重。
“你说得对。”他将凤冠放到一旁,执起她的手,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危机也是转机。他们今日狗急跳墙,正说明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深的歉疚,“委屈你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竟是在这样的惊心动魄中度过。”
时若摇了摇头,反握住他的手,唇角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能与你并肩度过此劫,胜过千万个平淡的洞房花烛。只要你在,我便不怕。”
窗外,夜色渐深,府中的喧嚣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杀的宁静。一场风暴似乎暂时过去,但谁都明白,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较量,随着“青蚨”信物的出现和张太妃的浮出水面,才刚刚进入更加凶险的阶段。
然而,在这弥漫着血色与阴谋的新房之内,两人双手交握,彼此依靠,仿佛拥有了面对一切狂风暴雨的勇气。他们的联盟,历经生死考验,变得愈发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