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货车车厢的伪装被识破,苏然背着星痕,在午夜冰冷的细雨中,如同受惊的野兔,仓皇逃离了那条危机四伏的后巷。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染开模糊的光斑,映照着他们狼狈的身影。他不敢停留,凭着直觉和对城市边缘地带的模糊记忆,专挑最阴暗、最不起眼的小路穿行,直到肺叶传来灼痛,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才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看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便利店孤零零地矗立在街角,白炽灯的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投下一方惨白的光域。招牌上“便利蜂”的字体有些褪色,店内看起来空无一人,只有收银台后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在低头看着什么。
这或许是眼下唯一能暂时栖身、又不至于完全暴露在露天下的地方。苏然喘着粗气,警惕地观察四周。雨声淅沥,掩盖了大部分声响,街道上空旷无人。他咬了咬牙,将背上昏迷的星痕往上托了托,压低帽檐,推开便利店沉重的玻璃门。
“欢迎光临。”自动感应门发出机械的电子音。
一股暖烘烘的、混合着关东煮、咖啡和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苏然迅速扫视店内:货架整齐,灯光明亮,监控摄像头在角落闪着红光。收银台后,一个穿着蓝色工服、戴着耳机的年轻店员正低头刷着手机,对他们的进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便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然心中稍定。他装作普通夜归顾客的样子,背着星痕(用宽大的外套稍作遮掩),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向最里面靠墙的一排休息座椅。那里光线相对昏暗,且背对着大部分监控探头。
他将星痕小心地放在最角落的塑料椅上,让她靠墙坐稳,自己则在她外侧坐下,用身体挡住她大部分身形。星痕依旧昏迷,脸色苍白,眉心星痕的光芒在便利店的白炽灯下几乎看不见,只有凑近了才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热。
苏然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最便宜的水和两个面包,走到收银台。店员头也不抬,熟练地扫码、装袋。苏然付了现金,没有多余交流。他回到座位,拧开水瓶,自己先灌了几口,冰凉的水划过喉咙,暂时压下了些许燥热和疲惫。然后,他掰了一小块面包,小心翼翼地蘸了点水,试图喂给星痕。她的嘴唇干裂,毫无反应。
无奈,他只能放弃,将水和面包放在一旁,自己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全力调息。必须争分夺秒恢复一丝力量。便利店的嘈杂(冰箱的嗡嗡声、收银机的按键声、店员偶尔哼唱的流行歌曲)反而成了一种掩护。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苏然一边运转着残破的功法,一边将神识如同蛛网般悄然铺开,感知着店内外的能量波动和生命气息。店员只是个普通人,气息微弱。店外,偶有车辆驶过,带来短暂的光影变幻和轮胎压过积水的声音。一切似乎暂时安全。
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太久。约莫半小时后,店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沉重的、节奏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低频的、类似对讲机信号的轻微杂音。苏然猛地睁开眼,神识瞬间锁定店外——是巡逻的城防治安机器人!两个!正沿着人行道例行巡逻,猩红的电子眼扫视着街道,即将经过便利店!
他的心瞬间揪紧。虽然治安机器人主要针对公共安全事件,但其搭载的基础能量扫描模块,有一定概率探测到异常能量源!星痕的状态极不稳定,万一……
不能冒险!苏然瞬间做出决定。他必须主动干扰或误导扫描!
他深吸一口气,将刚刚恢复的一丝微薄星辰之力高度凝聚,不是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模仿着混沌星海诀中一种极其冷僻的、用于模拟环境背景辐射的敛息法门——“尘影匿形”。他将这股力量如同薄膜般覆盖在自己和星痕周围,模拟出与便利店环境(主要是运转的冰柜和照明电路)几乎一致的、微弱而杂乱的电波频率和热能特征。
这个过程极其精妙且耗费心神,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必须精准控制能量的强度和波动频率,稍有不慎,反而会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显眼!
治安机器人沉重的脚步声在店门外停顿了片刻。猩红的电子眼透过玻璃窗,扫过货架,扫过收银台,也扫过了苏然和星痕所在的角落。苏然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神识与那层模拟的能量薄膜紧密相连,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几秒钟后,机器人似乎没有发现异常,继续迈着规律的步伐,沿着街道远去。低频的杂音也逐渐消失。
苏然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短暂的几秒,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敛息法门散去,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他几乎要瘫软在椅子上。
危机暂时解除。但这次经历让他意识到,城市的天罗地网比想象中更加严密。普通的藏匿点,已经不够安全。
他必须尽快联系上夜枭,获取下一步的指示和支援。他悄悄取出那枚黑色的“星纹传讯符”。金属片在掌心微微发热。他再次尝试发送加密信息:“蜂巢暂栖,需引路。” 意思是已找到临时落脚点(便利店),需要指引前往安全屋的路线。
信息发出后,传讯符的光芒黯淡下去,依旧没有立刻回复。等待,成了最煎熬的事情。
就在这时,收银台后的店员似乎接到了电话,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他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竟然拿起一个“暂停营业”的小牌子挂在了门口,然后开始收拾东西,似乎准备提前下班或者交接班?
苏然心中一沉。便利店关门,他们就必须离开!在午夜街头流浪,暴露的风险将急剧增加!
他看向窗外,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霓虹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城市像一个巨大的、湿冷的囚笼。
出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