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如墨,仿佛连光本身都被吞噬殆尽。
叶尘踏出镜渊的最后一道光门,脚下不再是碎裂的镜面,而是一片沉沦万古的虚土。这片土地坚硬如铁,漆黑如夜,表面布满龟裂的纹路,每一道裂痕中都流淌着暗红色的微光,如同大地的血脉,又似远古阵法的残痕。他立于这死寂之地,断命刀横于身前,刀锋微微震颤,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召唤。
四周无风,却有低语。
那声音不从耳入,而是直接响在识海深处,如同千万亡魂在耳边呢喃,又似远古神只在低语命运。叶尘眉心微皱,神识如刀,扫过四方,却一无所获——这里,连神识都像是被压制了九成,只能探出百丈便如泥牛入海,再无回音。
“归墟禁地……”他低声呢喃,目光扫过前方。
就在他踏出的瞬间,身后那道由镜渊裂开的光门,轰然闭合,化作虚无。仿佛从一开始,便不曾存在过。而前方,一道巨大的深渊横亘天地,深不见底,边缘布满扭曲的符文石柱,每一根都高达千丈,表面刻满古老文字,泛着幽幽紫芒。那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如同活物呼吸,彼此勾连,织成一道横跨深渊的封锁大阵。
“这是……封印?”叶尘瞳孔微缩。
他能感觉到,那阵法中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远超他目前所能理解的范畴。那不是单纯的禁制,而是一种“隔绝”——隔绝生死,隔绝轮回,甚至……隔绝“存在”。
就在这时,左手上的黑金神戒忽然一震。
嗡——!
一道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光自戒面浮现,如星火燎原,瞬间照亮了叶尘周身三丈。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仿佛自万古之前降临,又似命运之轮悄然转动。
金光洒落,地面那些龟裂的纹路竟开始共鸣!
一道道暗红裂痕中,浮现出与神戒同源的符文,层层叠叠,如潮水般蔓延,直指深渊封锁阵。而那原本流转不息的紫色符文,竟在金光触及的瞬间,微微一滞,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所震慑。
“它……在回应?”叶尘心中一震。
他低头凝视神戒,只见戒面之上,那枚古老的“归”字缓缓旋转,黑金交织,仿佛有生命般脉动。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嗡鸣自戒中传出,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意念”——古老、苍茫,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归墟之门,唯主可启。】
叶尘眼神一凝。
这意念,与刀灵不同,与母亲的幻影也不同。它更接近……某种法则本身。
他缓缓抬起手,神戒金光大盛,直指深渊封锁阵中央。刹那间,整座大阵剧烈震颤,紫色符文疯狂闪烁,竟有数道开始崩裂,化作光点消散!
“谁?!”一声低喝骤然响起,如雷贯耳,震得虚空扭曲。
紧接着,深渊之中,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老者,身披灰白长袍,头戴青铜古冠,面容枯槁,双眼却如两颗燃烧的星辰,深邃得仿佛能看穿轮回。他脚踏虚空,每一步落下,都让大地震颤,符文崩裂。他的手中握着一根权杖,杖首镶嵌着一颗漆黑如墨的眼球,正缓缓转动,凝视着叶尘。
“擅闯归墟禁地者,当诛。”老者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九千九百世,无人能过此关。你,也不行。”
叶尘冷笑,断命刀横于胸前:“你是谁?”
“守墓者。”老者缓缓抬起权杖,黑洞般的眼球骤然睁开,射出一道幽光,“归墟之主的坟墓,由我镇守。而你……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的残魂,妄图重蹈覆辙。”
“残魂?”叶尘嘴角扬起一抹讥讽,“那你可看错了。我不是来寻墓的——”他猛然踏步,刀锋直指,“我是来……开墓的!”
话音未落,神戒金光暴涨,与地面阵纹共鸣至极,整片大地轰然震动!那些暗红裂痕中,浮现出无数古老符文,竟与神戒同源,层层叠叠,如星河倒悬,直指天穹!
“不可能!”守墓者瞳孔骤缩,“归墟之印……竟认你为主?!”
可回应他的,是叶尘的刀。
断命刀怒斩而出,刀光如黑金长河,撕裂黑暗,直劈封锁大阵!刀未至,那阵法已发出刺耳的哀鸣,数根符文石柱轰然炸裂,紫芒四散!
“找死!”守墓者怒吼,权杖猛地震地,那颗黑洞眼球骤然爆发出滔天黑气,化作一只巨手,横空抓来!
叶尘不退反进,神戒金光护体,断命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弧线,竟是以刀为引,将神戒之力尽数灌入刀锋!
“斩——!”
刀光如月,斩断虚空!
“轰——!!!”
巨手崩碎,黑气溃散,守墓者身形一晃,竟被震退三步!
“你……竟掌握归墟本源?!”他眼中首次浮现惊骇,“不可能!归墟之主早已陨落万古,神魂俱灭,你不过是……”
“我不是他。”叶尘冷冷打断,刀锋斜指地面,“我是叶尘。他的儿子,他的继承者,他的……复仇者。”
守墓者沉默。
深渊之中,风声骤起。
就在这时,地面龟裂的纹路突然全部亮起,金红交织,如血脉奔涌。整片禁地开始震动,仿佛某种沉睡的巨物正在苏醒。而那深渊裂口,竟在缓缓扩张,一道巨大的阴影,从深处缓缓升起。
那是一尊巨影。
高达千丈,通体漆黑,仿佛由归墟最深处的黑暗凝聚而成。它没有面容,只有两道猩红的光点在头颅位置闪烁,如同地狱之火。它的双臂垂落,指尖托着两条锁链,链上布满符文,末端深深扎入深渊底部,仿佛曾被镇压于此万古。
“归墟……守墓者?”叶尘眯眼。
“不。”守墓者缓缓后退,声音竟带上一丝敬畏,“它是归墟的‘罪’,是上古之战中,被封印的‘逆命者’。若它苏醒,归墟将彻底崩塌,万界轮回都将陷入混乱!”
“逆命者?”叶尘冷笑,“那正好。我今日,便是来逆命的。”
他一步踏出,神戒金光如潮,断命刀嗡鸣不止,刀灵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主人,这一刀……斩的不是它,是‘规则’。”
叶尘不语,只是缓缓举起刀。
刀锋之上,黑金光芒交织,竟浮现出九千九百道虚影——那是他九千九百世的死亡,每一世的陨落,都在此刻化作刀意,融入这一斩!
“你说我注定失败?”他低语,声音如刀锋划过寒铁,“那我今日,便以九千九百次死亡为薪,燃我归墟之火!”
刀光,起!
那一瞬,天地失声。
金黑刀光如天河倒灌,撕裂黑暗,直斩巨影!
巨影缓缓抬头,双臂猛然一震,锁链崩断,双拳轰出,黑气如潮,欲要吞噬一切!
可刀光未停。
“轰——!!!”
刀锋斩入巨影胸膛,黑气炸裂,猩红光点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可就在这时,巨影的口中,竟传出一道低语——
“叶尘……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竟与叶尘一模一样。
“你可知,我为何被封印?”巨影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无尽悲怆,“因为我……就是你。九千九百世中,最接近真相的那一次。我觉醒了归墟之力,打破了轮回,却被‘天外之手’联手镇压,魂魄撕裂,封印于此,成为‘罪’。”
叶尘瞳孔骤缩。
“你不信?”巨影冷笑,“看看你的神戒——它为何与我胸口的封印核心一模一样?它为何能与归墟阵纹共鸣?因为它……本就是从我身上剥离的!”
叶尘低头。
神戒之上,那枚“归”字,竟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回应巨影的话语。
“你不是继承者。”巨影低语,“你是……残片。而我,是完整的你。”
叶尘沉默。
风,吹过死寂的禁地。
良久,他缓缓抬头,眼中再无动摇。
“你说你是完整的我?”他冷笑,“可完整的你,被镇压万古,沦为‘罪’。而我——”他猛然握紧断命刀,刀光如誓,“我虽是残片,却一路斩心魔,破轮回,踏过九千九百次死亡,走到这里!”
“你被规则所困,而我……从不信命!”
刀光,再起!
“这一刀,斩的不是你。”叶尘怒吼,刀锋直指巨影眉心,“是斩断那所谓的‘完整’,斩断那被预判的命运!”
“我叶尘,只信今朝之我!”
刀光如虹,撕裂虚空,斩落!
巨影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黑气炸裂,猩红光点骤然熄灭。
轰——!!!
千丈巨影,轰然崩塌,化作漫天黑雾,却被神戒金光一照,尽数净化。
大地归于寂静。
守墓者跪伏于地,权杖坠落,黑洞眼球化为尘埃。
“归墟之主……真的……回来了。”他喃喃,声音中带着无尽敬畏。
叶尘立于深渊边缘,断命刀垂落,刀锋滴血——那是他自己的血,从虎口裂开处滑落,滴入大地,竟与那些暗红纹路融为一体,化作一道金光脉络,直指深渊最深处。
在那里,一扇门,缓缓浮现。
黑金交织,纹路古老,门心处,插着一枚与他一模一样的神戒。
“娘……”叶尘轻声呢喃。
他知道,真正的归墟之门,终于,为他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