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屑从雨晴的护盾碎裂处飘散，混入海水，瞬间被暗流卷走。她的左臂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搐，方才那一挡耗尽了冰凰心源的余温。莫凡单膝跪在礁石上，火系魔力在掌心残存一缕微光，尚未完全熄灭。唐月靠在裂隙边缘，呼吸浅而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岩缝中的碎石。
三人脚下的漩涡仍在低吼，但力道已减。雨晴抬起右手，掌心贴向地面。寒流自指尖渗出，沿着礁石纹理蔓延，在三人足下凝出一块六角形冰台，边缘嵌入岩层，牢牢钉住位置。
她低头，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丝铁锈味。唇边那道干涸的血痕被她用指甲轻轻刮开，血珠顺着指腹抹过冰晶表面。咒文从喉间低涌而出，音节短促如冰裂，每一字都牵引着残存的寒气。微型护罩在头顶展开，薄如蝉翼，却将外涌的水流隔开半尺。
唐月的呼吸渐渐平稳。
莫凡撑地站起，右臂符文仍在发烫，像是被烙铁贴过。他扫视前方，神殿入口的裂隙宽约三丈，内部漆黑，看不清深度。而在裂隙两侧的岩壁阴影中，数十双竖瞳缓缓亮起，幽蓝如深海磷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雨晴没有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别动。”
她感知到了。那些竖瞳不是随机睁开，而是有节奏地明灭，像是某种信号传递。海妖不是散兵，它们在列阵。
第一排是重型章鱼战士，八足粗如石柱，吸盘表面覆盖着骨质鳞甲。它们缓缓向前推进，每一步都让海底震颤。第二排悬浮在后方五米处，身形类人，上半身似少女，下半身却缠绕着触须，口部鼓动，发出低频音波。
音波撞上冰罩，护罩表面泛起细微涟漪。
雨晴闭眼，冰凰心源在识海中轻震。她捕捉到了音波的频率——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带有共振结构，像是在试探冰系魔法的共鸣点。她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冰符，指尖划过符面，将音波波形刻录其上。
“这声音……”她睁眼，目光锐利，“和鲛人净化之歌的基频一致。”
莫凡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他抬手，风系在指尖压缩成一道短促气流，吹出口哨。哨音尖锐，穿透水压，向深海方向扩散。
那是他们与鲛人族约定的信号——紧急集结。
音波仍在持续，冰罩的震荡加剧。雨晴将冰符抛向莫凡：“接住。”
莫凡伸手抄住，冰符入手即化，一段波形数据直接涌入识海。他眼神一凝，立刻感知到那音波中隐藏的操控痕迹——节奏过于规整，不像自然发声，更像是被某种符文回路驱动。
“不是它们自己在动。”他低声道。
雨晴没有回应，而是将左手按在冰台上。寒流顺着岩层扩散，形成一张蛛网状感知网，覆盖前方五十米范围。她“看”到了海妖的移动轨迹——三角战阵，前排主攻，后排音波压制，侧翼预留包抄空间。
它们受过训练。
重型章鱼战士已逼近至三十米，触须高高扬起，末端凝聚出高压水刃，刃口旋转如钻头。第一道水刃射出，直取冰罩中心。
雨惊艳然抬手，左掌凝冰成盾，横于前方。水刃撞上冰盾，发出刺耳的切割声，盾面迅速出现裂纹。第二道、第三道紧随而至，冰盾在连续冲击下崩裂一角。
莫凡抬手，火系在掌心压缩，正要迎击，雨晴突然低喝：“别用火！它们在引你魔力紊乱！”
她咬破舌尖，鲜血喷出，在身前化作一片血雾。冰凰心源剧烈震颤，寒流自心脉爆发，顺着经络奔涌至双臂。她双掌分展，左掌引寒流成环，右掌却并非结冰，而是将莫凡残留在空气中的火系余焰强行牵引，凝于掌心。
冰与火在她身前交汇。
她以寒流为轴，火能为引，双掌交错旋转。冰环外扩，火核内旋，形成一道缓缓转动的太极阵图。冰属外环不断卸去水刃冲击，火属内核则持续为阵法供能，维持结构稳定。
水刃接连撞上冰环，纷纷被偏转滑开。
就在此时，远处海流翻涌，十余道身影破浪而来。鲛人公主立于最前方，银色长发在水中飘散，胸前鳞片泛着微光。她身后，十余名族人手持骨笛，口唇微动，吟唱声随水流扩散。
音波与冰火太极阵接触的瞬间，阵图边缘泛起淡蓝色光晕。音波不再是干扰，反而与冰系魔法共振，形成一道半透明音盾，将整个阵法包裹其中。
高压水刃撞上音盾，如泥牛入海，连涟漪都未激起。
海妖前排攻势骤停。
雨晴没有放松。她将最后一道冰符按入冰台，符文迅速扩散，将音盾与冰火阵连接成整体。阵法稳定性大幅提升，甚至开始反向吸收海妖音波的能量。
鲛人公主抬手，吟唱声骤然拔高。
音盾表面泛起波纹，反向释放出一道震荡波，直冲海妖战阵。前排章鱼战士触须抽搐，动作迟滞了一瞬。
雨晴抓住机会，双掌猛然前推。冰火太极阵加速旋转，音盾随之扩张，将战阵逼退五米。
海妖没有溃散，而是缓缓向两侧退开，像是被某种指令操控。
雨晴眯眼，目光越过战阵，落在它们后方的海床上。那里，一座黑色平台半沉于泥沙之中，表面覆盖着海藻与藤壶，但炮管轮廓清晰可见——黑教廷制式魔法炮台。
她指尖轻颤，从袖中取出一枚未启用的冰符，将其贴在眼前。冰晶折射光线，将远处炮台细节放大。
炮管根部，一圈符文回路缓缓旋转。她瞳孔一缩。
那符文，与火山岛遗迹中发现的完全一致。
“不是海妖在进攻。”她低声说，声音穿过水流，清晰传入莫凡耳中，“是有人在操控它们。”
莫凡眼神一凛，火系魔力悄然在掌心凝聚，指尖发红，像是炭火将燃。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对准炮台方向。
雨晴却突然抬手，按住他的手腕。
“别动。”她盯着炮台，声音极轻，“它还没充能完成……现在出手，会惊动幕后的人。”
莫凡的手停在半空，火光在指尖跳动，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鲛人公主游近，停在音盾外侧，目光扫过炮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抬手，指尖在水中划出一道符号——是警告，也是确认。
雨晴点头，收回冰符。她的护盾早已碎裂，手臂因持续施法而微微发抖，但站姿未变。冰火太极阵仍在运转，音盾如钟罩般笼罩三人。
炮台的符文回路仍在缓慢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让海底的水流产生细微震荡。
莫凡的掌心，火光未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