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还未完全消退,一股极其不协调的、如同几百个破锣嗓子同时在耳边开演唱会的巨大声浪,就蛮横地撞进了沈越的耳膜(或者说,意识接收器)。
“啊——西湖的水——我的泪——”(鬼哭狼嚎版)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激情跑调版)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嘶吼破音版)
夹杂着各种意义的尖笑、痛哭、摔砸东西的哐当声、以及某种持续不断的、如同电钻钻墙又像指甲刮黑板的刺耳噪音……
沈越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失控的、由精神病人运营的巨型KtV混合着拆迁现场。
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团队成员(包括依旧晕着的王大叔)正身处一个极其宽敞、但装修风格浮夸到辣眼睛的欧式大厅里。
水晶吊灯疯狂闪烁,忽明忽暗,墙壁上挂着的肖像画里的人像正在扯着嗓子对唱《因为爱情》(没有一个音在调上),华丽的沙发被撕扯得海绵外露,几个半透明的、穿着各个时代睡衣的灵体正抱着落地话筒架(不知从哪来的)陶醉地嘶吼,还有几个灵体在用力拍打着钢琴键(发出的是砸铁皮的声音),更远处,似乎还有灵体在比赛砸瓷器和摔门……
喧嚣!极致的喧嚣!物理和精神层面的双重噪音污染!
【匿名观众‘听觉污染受害者’:卧槽!我的耳朵!这是什么地狱?】
【匿名观众‘KtV爱好者’:别说……这氛围……还挺嗨?(打赏50惊吓值点歌)】
【匿名观众‘声学专家’:分贝值严重超标!频谱混乱!存在精神干扰谐波!建议静音!(打赏100惊吓值购买虚拟耳塞)】
李思明第一时间撑起了能量隔音屏障(效果微弱),脸色发白地分析:“环境噪音等级超过150分贝!蕴含强烈负面情绪和精神干扰!长期暴露会导致灵体结构不稳!”
赵猛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虽然灵体不一定有耳朵)。
林晓刚醒来就被这阵仗吓得又要往地上出溜,被沈越一把拎住。
处刑者医生的秩序力场自动展开,试图平复混乱,但那无处不在的声波攻击如同泥牛入海,反而让他的歪脖子角度更刁钻了。
王大叔……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他居然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
【叮!已抵达副本“喧嚣鬼宅”。】
【强制任务发布:午夜安魂曲。】
【任务目标:在24小时内,平息宅邸内的异常喧嚣,查明喧嚣根源并解决。】
【任务提示:噪音源于痛苦,沉默始于理解。】
【任务奖励:惊吓值3000点,特殊道具【静音符文】x3。】
【失败惩罚:永久滞留宅邸,成为喧嚣的一部分。】
“成为喧嚣的一部分?”赵猛哭丧着脸,“意思是变成他们这样?天天鬼哭狼嚎?还不如抹杀呢!”
沈越也被这魔音灌脑吵得心烦意乱,但她强大的导演(和赚钱)意志再次占据了上风。她眯起眼睛,打量着这群群魔乱舞的灵体,以及这浮夸又破败的环境,脑中迅速开始分析。
痛苦?理解?这提示有点意思。
这些灵体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恶灵,更像是一群……发泄过度的倒霉蛋?
她注意到,虽然噪音巨大,但这些灵体彼此之间似乎并没有真正的攻击性,它们更像是在各嗨各的,沉浸在各自悲伤(或愤怒?)的情绪和跑调的歌声里。
而且,这宅子的装修……虽然现在破烂不堪,但依稀能看出曾经的奢华,有种暴发户硬装文艺范儿然后玩脱了的感觉。
一个大胆的(或者说被逼无奈的)计划雏形,开始在沈越脑中形成。
她猛地抢过李思明手里的便携式扩音器(幸好这玩意儿跟着传过来了),将音量开到最大,对着那群嗨唱的灵体,发出了堪比防空警报的咆哮:
“停——!!!都给我停下——!!!”
巨大的音量甚至短暂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所有正在嘶吼、砸东西、刮墙皮的灵体动作齐齐一顿,无数道或茫然、或愤怒、或好奇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沈越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直播间观众:【!!!沈导发威了!】
沈越趁着这短暂的寂静(相对而言),叉着腰,摆出副导演选角的派头,指着那群灵体,气势十足地开喷: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唱歌的!有一个音在调上吗?感情是充沛了,技术呢?技巧呢?《我的泪》让你唱成开水壶了!”
“砸东西的!有点创意行不行?除了摔杯子砸门还会干嘛?行为艺术懂不懂?”
“还有那边刮墙的!知道什么叫韵律感吗?你这频率比我的心跳还乱!”
灵体们被她这劈头盖脸一顿专业(?)批评给整懵了,连噪音都小了不少。
一个抱着话筒、穿着维多利亚时代睡裙的女鬼忍不住反驳:“你、你谁啊你!凭什么说我们唱得不好!我们心里苦啊!”
一个正在砸花瓶的西装男鬼也梗着脖子:“就是!我们难受!发泄一下怎么了!”
“发泄?你们这叫制造噪音污染!是违法的……呃,是违反鬼宅基本法的!”沈越义正辞严,“看看这好好的宅子,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对得起这昂贵的装修吗?(虽然品味堪忧)”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不过嘛……看你们也是‘情有可原’,我,沈导,惊悚世界着名制片人,今天心情好,就大发慈悲,指导指导你们!”
“你们不是心里苦吗?不是想发泄吗?行!咱们换个高级点的方式!”
“我宣布,‘喧嚣鬼宅’第一届《灵魂好声音(哭丧版)’暨《花式发泄创意大赛’现在启动!”
“由我们‘起义军文工团’全程策划、直播!让惊悚世界的观众们,都来欣赏你们的‘痛苦’与‘才华’!”
灵体们面面相觑,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越继续画饼:“参赛者,将获得专业(我)的声乐指导(忽悠)和舞台包装!优胜者,不仅能赢得丰厚的惊吓值奖励,还能获得‘鬼宅歌王’、‘发泄大师’等荣誉称号!最重要的是——你们的‘痛苦’,将被万千观众看到!听到!理解!(顺便给我们赚点打赏)”
她指了指李思明刚刚架设好的摄录一体机:“看到没?直播已经开始了!无数观众正在期待着你们的表演!难道你们就想一直这样,默默无闻地在这里瞎吵吵,直到变成背景噪音吗?不想让自己的‘痛苦’变得更有价值吗?”
这番极具煽动性(且离谱)的言论,配上直播间适时刷起的【支持!想听!】【来个死亡金属版的!】【打赏100点歌《忐忑》!】等弹幕,竟然……真的打动了一部分灵体!
那个维多利亚女鬼犹豫了一下,小声问:“真的……有人愿意听我唱歌?”
那个砸花瓶的西装男鬼也放下了手里的半截花瓶:“创意大赛……怎么个赛法?”
“问得好!”沈越一拍手,“《灵魂好声音》分区:悲伤情歌组、愤怒摇滚组、绝望吟唱组!《花式发泄大赛》项目:无损拆家艺术组、情绪噪音作曲组、行为艺术表达组!规则简单,情感真挚,形式自定!现在就可以报名!”
在她连哄带骗加画饼的攻势下,一部分灵体还真的被说动了,开始围着李思明(被迫成为报名登记员)七嘴八舌地咨询起来。现场的噪音竟然真的降低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从无序的混乱,开始转向一种……有序的、准备比赛的喧闹。
赵猛目瞪口呆:“这……这也行?”
林晓也忘了害怕,小声说:“好像……没那么吵了?”
处刑者医生的力场压力大减,歪脖子似乎都舒服了点。
然而,就在沈越志得意满,觉得找到了“治理噪音污染”的捷径,并准备借此大捞一笔打赏和任务进度时——
宅邸深处,那盘旋而上的华丽楼梯顶端,那片最浓郁的阴影里,一个冰冷、疲惫、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女声,如同浸过冰水的丝绸,缓缓滑落,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意识中:
“够了。”
“拙劣的……闹剧。”
“你们……吵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