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帝君站在太晨宫寝殿中央,指尖摩挲着那枚血色玉佩。重霖跪在一旁,不敢抬头看帝君此刻的神情——那是他侍奉东华万年来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破碎的冰冷。
“帝君,您的伤...”重霖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
东华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眼眸中情绪翻涌又瞬间平复:“无碍。”
他握紧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心口传来阵阵绞痛,提醒着知鹤最后的话语——每动一分情,便会痛一分。
“传令下去,”东华的声音冷得刺骨,“知鹤公主闭关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扰。”
重霖怔住:“可是帝君,公主她明明...”
东华一个眼神让重霖噤声:“照做。”
“是。”重霖躬身退下,殿内重归寂静。
东华独自站在殿中,良久,忽然轻笑一声:“好一个情劫...”
他指尖凝出仙力,试图抹去玉佩上残留的气息,却在触及时心口剧痛难忍。那痛楚不仅来自肉身,更深入仙元,仿佛有无数细针扎进神魂深处。
“以心换情...”东华眼眸微暗,“倒是本君小看你了。”
三日后,太晨宫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有重霖知道,帝君变得比以往更加冰冷难近,甚至连瑶池边的桃花都无端枯萎了大片。
这日,连宋来访,摇着扇子笑问:“听说你家小鹤儿闭关了?怎么这么突然?”
东华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落子:“修炼到了瓶颈。”
连宋挑眉:“难怪近日九重天寒气逼人,原是你家鹤儿不在,没人暖你的心了。”
东华抬眸,眼眸冷冽:“多嘴。”
连宋却不知死活地继续道:“说真的,那日北海宴会,你看她的眼神可不一般。若是真动了心,不如...”
话未说完,连宋突然噤声。他看见东华指间棋子碎成齑粉,帝君的脸色白得惊人,额间甚至渗出细密冷汗。
“东华?”连宋收敛玩笑神色,“你怎么了?”
东华闭目凝神,许久才缓缓道:“无事。”
但连宋分明看见,东华按在心口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魔界深处,一缕残魂缓缓凝聚。知鹤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密室,周身浸泡在血池之中。
“醒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知鹤转头,看见一个黑袍老者:“你是...”
“敖殇座下魔医,奉命保全公主最后一缕元神。”老者躬身道,“魔尊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早已做好准备。”
知鹤蹙眉:“敖殇早就知道我会失败?”
老者轻笑:“魔尊知道帝君无情,公主终究会心碎而亡。所以留下这血池,助公主重聚元神。”
知鹤感受着体内缓慢凝聚的力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他可曾料到,我会给东华种下情劫咒?”
老者眼中闪过惊讶:“情劫咒?那可是禁术!施咒者需以魂飞魄散为代价...”
“所以我在这里,不是吗?”知鹤抬手,看着逐渐凝实的指尖,“敖殇倒是准备周全。”
老者躬身:“魔尊对公主,确实用心良苦。”
知鹤眼中闪过讥诮。敖殇哪是为了她,不过是想借她之手重创东华罢了。但如今,他们目标一致。
“我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至少三年。” “太久了。”知鹤眯起眼,“有没有更快的方法?”
老者犹豫片刻:“有,但极其凶险,需要吸取其他仙者的仙元...”
知鹤轻笑:“正合我意。”
三月后,九重天传出消息:几位下界巡游的仙官接连失踪,魂灯寂灭。
重霖将消息禀报东华时,帝君正在批阅奏章,头也不抬:“查。”
简单一个字,却让重霖感到刺骨寒意。这三个月来,帝君越发冰冷,太晨宫几乎成了冰窖。
又过一月,失踪仙官增至十余人,甚至有一位上仙遇害。九重天人心惶惶,天君亲自来太晨宫商议。
“帝君以为,是否是魔界余孽所为?”天君忧心忡忡。
东华放下笔,眼眸冷冽:“不是魔界的风格。”
“那会是谁?”
东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心口突然一阵剧痛。他蹙眉压下不适,忽然道:“本君亲自去查。”
天君大喜:“有帝君出手,必然...”
话未说完,忽有仙侍匆匆来报:“帝君!不好了!知鹤公主的魂灯...魂灯熄灭了!”
殿内顿时寂静。重霖脸色煞白,天君目瞪口呆。
唯有东华面不改色,只指尖玉佩突然发出微弱红光。
“知道了。”东华语气平静,“下去吧。”
仙侍战战兢兢退下。天君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帝君节哀。”
待众人离去,东华终于垂眸看向手中玉佩。那红光越来越盛,带着熟悉的气息。
“果然...”他轻笑一声,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是夜,东华独自来到知鹤的寝宫。这里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妆台上还放着她常用的胭脂。
东华拿起那盒胭脂,指尖轻抚过表面,心口突然剧痛难忍。他扶住妆台,额间渗出冷汗。
“每动一分情,便会痛一分...”他喃喃自语,“好狠的咒。”
但痛楚中,却又有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知鹤就在附近,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东华忽然眸光一凛,抬手向虚空抓去!一道黑影被强行拽出,摔在地上。
“帝君饶命!”黑影化作一个魔使,瑟瑟发抖。
东华冷眼看他:“谁派你来的?” “是...是公主...” 东华心口又是一痛:“说清楚。”
魔使颤声道:“公主说...说想看看帝君是否为她伤心...”
东华眼眸微眯:“她在哪?”
魔使尚未回答,突然惨叫一声,化作黑烟消散——竟是被人远程灭了元神。
东华站在原地,良久,忽然轻笑:“原来如此。”
他缓步走到知鹤常用的铜镜前,指尖轻点镜面。镜中浮现出魔界景象,最终定格在一处血池。
池中,知鹤的元神正在慢慢凝聚。
“找到你了。”东华轻声道,眼眸中情绪翻涌。
三日后的深夜,知鹤正在血池中修炼,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仙力逼近。她猛然睁眼,看见东华的身影立在池边。
“义兄?”知鹤一惊,随即轻笑,“怎么,来为那些仙官报仇?”
东华眼眸扫过血池,语气冰冷:“用这等邪术,不怕遭天谴?”
知鹤嫣然一笑:“比起义兄的无情大道,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东华突然伸手,仙力化作锁链直取知鹤!知鹤闪身避开,血池沸腾,化作无数血箭射向东华。
东华袖袍一拂,血箭尽数消散。但就在这瞬间,知鹤突然近身,指尖直取他心口!
“义兄可还记得这里?”她笑容妖异,“我留下的情劫咒?”
东华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自然记得。”
两人在血池上空交手,仙力与魔力碰撞,震得整个密室剧烈摇晃。
知鹤渐渐不支,被东华逼至墙角。东华指尖凝出仙剑,直指她心口:“为何要杀那些仙官?”
知鹤笑得凄美:“因为他们看我的眼神...像义兄一样虚假。”
东华剑尖微顿,心口突然剧痛。知鹤趁机反击,却被东华牢牢制住。
“虚假?”东华低头,唇几乎贴上她的,“你怎知本君的情是假的?”
知鹤怔住。
东华的声音沙哑:“若都是假的,这情劫咒为何会痛?”
知鹤尚未回应,东华突然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却异常温柔。
一吻结束,东华轻喘着道:“你可知,这三月来,本君每日都心如刀绞?”
知鹤眼中闪过动摇,但很快恢复冰冷:“那又如何?不过是我咒术的作用。”
东华轻笑,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现在,感受一下。”
知鹤掌心传来剧烈的心跳,伴随着情劫咒的痛楚,却还有一种更深的情感——那是东华从未示人的真心。
“你...”知鹤震惊地看着他。
东华眼眸深邃:“现在明白了?本君的情,从来都不是假的。”
知鹤眼中闪过混乱,但很快被仇恨取代:“那铜镜中的画面呢?那个与我相似的女子?你要取我真心练就无情大道!”
东华怔住,随即恍然:“你看到了那面镜子...”
他忽然轻笑:“那女子不过是取你几分残影。”
知鹤彻底愣住:“什么?”
东华指尖轻抚她的脸颊:“那是敖殇的幻术”
他叹息一声:“本君从未要取谁真心,无情大道...不过是外界讹传。”
知鹤如遭雷击,浑身颤抖:“不可能...那父母之仇...”
“敖殇确实设计害死你父母,但不是因为本君。”东华语气沉痛,“是因为你父亲发现了敖殇的秘密。”
知鹤跌坐在地,眼中血色褪去,只剩一片茫然:“所以...我一直都错了?”
东华蹲下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傻鹤儿,你从未给本君解释的机会。”
知鹤靠在他怀中,许久,突然道:“那情劫咒...解不掉的。我会永远折磨你。”
东华轻笑:“无妨。这本君应得的。”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跟本君回去,可好?”
知鹤沉默良久,终于轻轻点头。
但就在东华放松警惕的瞬间,知鹤眼中突然闪过诡异红光!她手中凝聚魔力,直刺东华心口!
“可惜...我已经回不去了。”
东华猝不及防,被一击命中!他踉跄后退,心口血迹蔓延,却看着知鹤笑了。
“果然...还是本君认识的那个小骗子。”
知鹤眼中泪水滑落,唇角却带着笑:“义兄教得好。”
她转身化作流光消失,只余一句话在空中回荡:“游戏还没结束呢,义兄...”
东华站在原地,任由心口鲜血流淌,眼眸中却带着奇异的光彩。
“好,本君等你。”
殿外,桃花突然盛开,如血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