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山门前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江烬抬起头，掌心的火苗还在燃烧。刚才那道划破夜空的黑线已经不见了，但空气却变得特别沉闷，压得人胸口发慌。他翻身下马，脚踩进松软的泥土里，风吹起尘沙，扑在靴子上。
蒋天雄也跳了下来，肩上扛着战斧。他看了眼江烬，又望向山门。
高高的山门矗立在那里，石柱上刻着江家的家族纹路。可现在，地面裂开了像蜘蛛网一样的缝，血红色的符文从裂缝里爬出来，像蛇一样扭动着升到空中。它们在半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像罩子一样把整个山门封住了。
风突然没了。
一股强大的灵压压下来，蒋天雄膝盖一弯，差点跪倒。他咬紧牙关，赶紧把战斧插进土里撑住身体，才没摔倒。
“这是什么阵？”他喘着气问。
江烬盯着那些符文，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他认得这种节奏——跟昨晚看到的那道血光信号一模一样。不是警报，而是启动的信号。
“霸天阵。”他说，“是我们江家祖上传下来的封锁大阵。”
“谁开的？”蒋天雄抬头看向阵法中心的位置。
只见石碑前站着一个人。江辰双手张开，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声音不大，但每说一个字，地上的符文就亮一分。血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白得吓人。
江烬握紧了手中的焚天镜。
他知道江辰一直恨他。当年退婚的事、追杀他、污蔑他是废脉，都是这个人带头干的。但现在不是算私账的时候。
“这阵不对。”江烬低声说，“它在吸收什么东西。”
“吸收什么？”
“血脉之力。”江烬感觉胸口有点发烫，那是太古焚天血脉的反应，“有人拿它当祭阵用，不只是为了拦我们进去。”
蒋天雄脸色变了：“你是说……他们要用这个阵来献祭？”
江烬没回答。他把焚天镜贴在掌心，另一只手按在胸前。
“你退后。”他说。
“我不走。”
“这不是商量。”江烬转头看着他，“你右臂的毒还没排干净，硬抗这种级别的阵法，你会死。”
蒋天雄瞪着他，拳头捏得咯咯响。几秒后，他拔出战斧，往后退了几步，又继续退，直到退到百步外的高坡上才停下。
江烬收回目光。
他抬起手，将焚天镜对准阵眼。掌心贴上镜背的裂缝，体内的热流立刻涌了出来。暗金色的纹路从心口蔓延到手臂，皮肤下面仿佛有火焰在流动。
镜子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道金光从镜中心射出，直冲阵眼的石碑。血色符文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的嘶鸣，像是活物在尖叫。石碑表面出现细小的裂痕，像蛛网一样扩散开来。
江辰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江烬，瞳孔一缩。
“是你！”他吼了一声，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双手猛然往下压，地面轰地炸开，更多的血符升空，补进大阵。穹顶的光芒暴涨，金光被逼了回去。
江烬站在原地没动。
他手指收紧，焚天镜越来越烫，几乎要烧伤手掌，但他没有松手。
热流顺着经脉冲上手臂。赤鳞开始浮现，从手腕一路覆盖到肩膀。他能感觉到力量在增强，但也清楚自己撑不了太久。
必须一击破阵。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火元全速运转。金光再次爆发，比刚才更猛烈。这一次，直接轰在阵眼石碑正中间。
“轰！”
石碑炸裂一角，整个大阵晃动起来。几道血符断裂，穹顶出现缺口。江辰踉跄后退，嘴角渗出血丝。
江烬动了。
他一步踏出，脚下地面炸裂。火焰缠绕全身，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向山门。金光在前方开路，撕开残余的符文。
血雾翻滚着想缠住他。他挥臂一扫，赤鳞手臂带起火浪，血雾瞬间蒸发。
距离阵眼还有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江辰抹掉嘴角的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空中画出符文。那符燃起黑火，化作一面盾牌挡在身前。
江烬冷笑一声。
他不但没减速，反而更快了。右手握拳，火元凝聚到极限。拳风撕裂空气，狠狠砸在黑火盾上。
“砰！”
黑火盾碎裂，江烬的拳头擦过江辰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他不停顿，继续向前，一脚踹在阵眼石碑底部。
“咔嚓！”
最后一道支撑裂开，整个大阵轰然崩塌。血符纷纷熄灭，化作灰烬飘落。笼罩山门的红光彻底消失。
江烬站在石阶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赤鳞正在慢慢褪去，皮肤恢复如常。焚天镜还浮在掌心上方，裂缝中的金光渐渐变弱。
身后传来脚步声。
蒋天雄跑过来，手里提着战斧。他看了一眼破碎的石碑，又看向江烬。
“进去了？”他问。
江烬点点头。
他望着宗祠的方向。那里安静得出奇，连个守卫都没有。按理说阵法被破，早该有人出来查看。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他说。
蒋天雄皱眉：“怎么了？”
“阵是江辰开的，但他控制不了全部。”江烬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最后喷血画符的时候，他的动作慢了半拍。有人在背后操控阵法，他只是个引子。”
“谁？”
“不知道。”江烬把焚天镜收回怀里，“但一定在宗祠里面。”
蒋天雄握紧战斧：“那就进去找。”
江烬没动。
他感觉到胸口又开始发烫。不是疼，而是一种牵引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他。来自地底深处。
“先等等。”他说。
他蹲下身，手指划过石阶表面。这里曾经是江家迎接宾客的地方，如今积满了灰尘。但他发现了一点异常——石缝里渗出来的不是水，而是一点极淡的黑色液体。闻不到味道，可碰到指尖时有种轻微的麻木感。
他蹭掉手指上的黑液，站起身。
“这地方已经被污染了。”他说，“问题不止是那个阵。”
蒋天雄看了看四周：“你是说……整个江家都被污染了？”
江烬没回答。他往前走了一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就在这一刻，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很轻，几乎察觉不到。但江烬和蒋天雄都停住了。
接着，第二下。
第三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行走。
江烬猛地回头看向阵眼的残骸。那块裂开的石碑底部，多了一道新的缝隙。里面透出一丝极暗的红光，一闪就没了。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仔细看。
缝隙不深，但能看到下面有纹路，跟江家祖传的纹路很像，却又多了些扭曲的线条，是被人强行改写过。
“这不是原来的阵基。”他说，“他们换了核心。”
蒋天雄也凑过来看：“什么意思？”
“霸天阵原本是用来防御的。”江烬声音低了下来，“现在被人改成了通道——通往地下的。”
蒋天雄脸色一变：“通到哪里去？”
江烬刚要开口，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他弯下腰，一只手撑住地面。焚天镜从怀里滑了出来，镜面朝上。裂缝中的金光疯狂闪烁。
他抬头看向宗祠大门。
门开了。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是江辰。
他就那样站着，衣服凌乱，左袖破了。最让江烬在意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正常，但眼白处浮着一层淡淡的黑气，转瞬即逝。
江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江烬慢慢站起来，紧紧握住焚天镜。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问。
江辰嘴唇动了动。
然后，他转身走进宗祠，门缓缓关上了。
江烬站在原地。
他能感觉到，地底的震动没有停止，而且越来越近。
他低头看向焚天镜。镜面的裂缝中，一点红光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