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英国，寒风像是浸透了冰水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雷丁训练基地的草皮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清晨灰蒙蒙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泽。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雾团，球员们穿着厚厚的训练服，戴着绒线帽，跑动时脚步踩在冻得发硬的地面上，发出不同于往日的“咔嚓”声。
圣诞快车，已然进站。英格兰足球独有的、堪称残酷的圣诞-新年密集赛程，拉开了帷幕。
短短十一天内，雷丁队要踢四场联赛！对手分别是：诺维奇（主场）、谢周三（客场）、布里斯托城（主场）、普雷斯顿（客场）。强度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是硬仗，尤其是中间夹着的两个客场，意味着长途奔波的消耗。
李峰站在队伍里，听着主教练维拉尔德斯在做战术简报，内容是关于第一个对手，目前排名靠前、志在冲超的诺维奇。他的身体已经活动开，但一股深层次的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隐隐缠绕着他。
这不是某一块肌肉的酸痛，而是那种连续作战后，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倦怠。系统升级带来的兴奋感，以及应对媒体风波消耗的精力，似乎加速了这种疲惫的累积。他悄悄瞥了一眼周围的队友，不少人脸上也带着相似的痕迹，眼神不如往常锐利，哈欠几乎是会传染的。
“……诺维奇的进攻转换速度很快，他们的两个边锋，尤其是坎特威尔，内切射门的欲望很强。我们的两条边路，防守时必须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收要快！”维拉尔德斯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用力地敲打着战术板，试图把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拉回来。
“进攻上，我们要利用李这一点。”他看向李峰，“诺维奇的中卫组合身高体壮，但转身是弱点。李，我需要你更多的无球穿插，打他们身后！利用你的启动速度！”
“明白，头儿。”李峰点头，努力集中精神。
简报结束，队伍散开进行有针对性的战术演练。李峰在分组对抗中尝试执行教练的意图，几次反越位跑动确实创造了机会，但最后一脚射门时，他感觉支撑腿有些发软，发力不完全，足球偏出了远门柱。
“嘿！李！集中注意力！那球该进的！”助理教练卡洛斯在场边喊道。
李峰举起手示意是自己的问题，喘着气跑回位置。他知道不是注意力问题，是腿有点跟不上了。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理疗室里人满为患。按摩床几乎被占满，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膏和按摩凝胶的气味。李峰排队等了将近半小时才轮上。
“感觉怎么样，小子？”理疗师汤姆大叔那双有力的大手按上他的大腿后侧肌肉，稍稍用力，李峰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
“有点紧，汤姆。”李峰龇牙咧嘴地说。
“有点紧？”汤姆哼了一声，“简直像冻住的缆绳！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冲冲冲，不懂得恢复的重要性！圣诞快车，拼的不是技术，是这里！”他拍了拍李峰的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恢复能力，是意志力！”
厚重的按摩膏被搓热，汤姆开始用肘部深压李峰小腿的腓肠肌，酸爽至极的痛感让李峰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忍着点！不把这些结节揉开，下一场你抽筋了可别怪我！”汤姆毫不留情，“接下来几天，每天训练完都必须来我这里报到！一刻也不能耽误！”
“好的，汤姆。”李峰把脸埋在按摩床的呼吸孔里，声音闷闷地答应。他能感觉到肌肉在痛苦的按压下慢慢松弛开来，那种极致的酸胀过后，是一点点恢复的轻松感。但这只是治标，深层次的疲劳，需要的是时间和真正的休息，而这两样，恰恰是他们现在最缺乏的。
晚上回到公寓，李峰没有立刻开始加练。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按照营养师要求订制的、高碳水高蛋白的晚餐，几乎是瘫在沙发上缓了十几分钟，才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他需要为明天对阵诺维奇的比赛做准备。
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系统，启动多线程模拟。线程一，模拟对阵诺维奇，侧重模拟对方边路进攻模式及我方防守策略。线程二，模拟我对位诺维奇中卫的摆脱和射门情景。”他下达指令。
【指令收到。线程一建立，模拟点消耗：100点\/分钟。线程二建立，模拟点消耗：80点\/分钟。双线程并行，总消耗180点\/分钟。当前模拟点余额：8920点。】
余额数字让李峰心头一紧。升级后的大规模模拟和情景训练消耗巨大，而最近比赛虽然连胜，但进球和助攻并非场场都有，模拟点进账速度已经跟不上他备战的需求了。
模拟开始。意识再次分流入两个战场。
在线程一，他更多地以“上帝视角”观察诺维奇的整体进攻，尤其是那个叫坎特威尔的边锋，确实犀利，内切果断，射门力量十足。他模拟着如何协防保护，如何切断给他的传球线路。
在线程二，他则身临其境，一次次在模拟的诺维奇中卫的贴身盯防下挣扎。那两名中卫果然如教练所说，强壮且经验老道，卡位凶狠，手上的小动作不断。他一次次尝试启动、变向、假动作，寻找那转瞬即逝的空隙。
精神上的负荷伴随着模拟点的快速消耗同时袭来。现实时间仅仅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模拟点就锐减了将近4000点！而带来的成果是：在线程二的一次模拟中，他成功接到后场长传，利用一个漂亮的胸部停球顺势转身，抹过了对方中卫，获得了单刀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起脚打门！
然而，就在射门的那一刻，模拟场景中的他，却感到大腿后侧传来一阵极其逼真的、熟悉的牵拉感！动作瞬间变形，射门绵软无力，被门将轻松没收。
【模拟中断：检测到宿主现实身体肌肉疲劳度超过阈值，模拟反馈可能加剧受伤风险。建议充分休息。】
李峰猛地从系统空间中被“弹”了出来，额头上布满冷汗，心脏砰砰直跳。那种模拟中肌肉即将抽筋的感觉太真实了，甚至让他现实中的右腿都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他喘着粗气，看着系统提示，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身体疲劳，影响模拟效果和比赛状态。 模拟点紧缺，无法像之前那样进行奢侈的、无数次试错的模拟来确保万无一失。 这简直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模拟点余额，只剩下五千多点。他不敢再进行高强度的多线程模拟了。
“系统，开启单一情景训练。”他退而求其次，“设定情景：比赛第70分钟，体能下降阶段，在禁区弧顶区域，背身接应高球，面对诺维奇类型的中卫防守，完成一次快速转身打门。设定我的体能状态为：65%。”
【情景训练建立成功。消耗：70点\/次。】
他开始了重复性的专项训练。每一次背身扛人，每一次倚住对手试图转身，都感觉比平时更加吃力。在体能下降的设定下，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消耗更多的精神和体力。他失败了无数次，要么被对手牢牢卡住位置，要么转身后脚步踉跄无法有效射门。
但他没有放弃，咬着牙一次次尝试，寻找在身体不在最佳状态时，最高效、最经济的那一下处理方式。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虽然只是意识在训练，但精神的疲惫感丝毫不亚于身体运动。
练了十几次，终于成功了一次。他利用对方发力顶撞的瞬间，巧妙卸力转身，抢在第二名后卫封堵前，用脚内侧兜出一记弧线球，钻入了球门死角。
【情景训练成功。奖励：3模拟点。相关肌肉记忆与决策经验已部分记录。】
收获寥寥，但聊胜于无。看着又减少了几百点的余额，李峰退出了系统。
现实中的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是精神消耗过度的表现。
第二天，马德伊斯基球场，人声鼎沸。虽然天气寒冷，但球迷的热情丝毫未减，巨大的声浪似乎能驱散空气中的寒意。
然而比赛的过程，却如同李峰预感到的那般艰难。
诺维奇队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对李峰的盯防极其严密。那两名身材高大的中卫如同牛皮糖一样粘着他，不断地用身体冲撞、用小动作干扰，甚至不惜采用战术犯规来阻止他接球和转身。
李峰踢得异常别扭。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启动速度比平时慢了半拍，而那半拍，在顶级对抗中往往就是天壤之别。几次试图用模拟中找到的方式前插，都被对方提前卡住了位置。
更糟糕的是，身体的疲劳让他处理球时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精准。上半场第三十七分钟，他难得在禁区前沿接到队友传球，他试图模仿情景训练中的动作，倚住对方后卫转身——动作是做出来了，但爆发力不足，没能完全甩开，最后的射门在对方干扰下软绵绵地偏出了底线。
他听到看台上传来一阵惋惜的叹息，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声零星的抱怨。
“看来我们的‘东方引擎’今天熄火了啊？”一次死球时，对方一名中卫从他身边跑过，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低声嘲讽了一句。
李峰咬紧牙关，没有回嘴，只是默默地跑回自己的位置。他知道，表现不好，挨骂是正常的。
中场休息时，更衣室里气氛有些沉闷。0-0的比分并不能让人满意，尤其是他们在场面上并未占到太多优势。
“李！”维拉尔德斯直接点了他名字，“你的跑动呢？你的冲击力呢？我没看到！你被那两个家伙完全锁死了！给我动起来！多回撤，多接应，把他们拉出来！不要一味地待在越位线上！”
李峰用毛巾擦着汗，大口喝着功能饮料，点了点头，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是不想跑，是真的有点跑不动了。心肺功能仿佛达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下半场，他尝试按照教练的指示，更多地回撤到中场拿球。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被紧盯的压力，但也让他距离球门更远，威胁性有所下降。
第五十八分钟，一次绝佳的机会终于出现。右边路队友突破后传中，足球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飞向点球点附近！李峰判断落点，猛地加速冲刺！他几乎甩开了所有防守队员！
他迎球直接左脚推射！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看台上已经有球迷准备欢呼！
然而，就在触球的那一刹那，李峰感到支撑腿（右腿）大腿后侧那熟悉的、令人恐惧的牵拉感再次袭来！虽然不像模拟中那么剧烈，但足以让他的动作产生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形！
足球没有压住，稍稍高出了横梁！擦着横梁飞出了底线！
“ohhhhhhh——！”整个球场爆发出巨大的惋惜声，震耳欲聋。
李峰自己也难以置信地抱住了头，随即立刻弯腰，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右大腿后侧。还好，只是轻微的牵拉，没有真的抽筋。
队友们跑过来拍拍他表示安慰，但眼神里的失望难以掩饰。
维拉尔德斯在场边气得挥了一下手臂，然后立刻做出了换人决定。
第七十分钟，李峰被换下。当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下场地时，看台上响起了掌声，但比起他之前下场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这次的掌声显得客气而稀疏。
他低着头，没有看教练，径直走回了替补席，用厚厚的外套裹住了自己。一种混合着疲惫、沮丧和不甘的情绪笼罩着他。他眼睁睁地看着球队在第八十三分钟被诺维奇利用一次角球机会头球破门。
0-1。
雷丁队主场饮恨，连胜势头被终结。
终场哨响时，李峰坐在替补席上，双手捂着脸，久久没有动弹。身体的疲劳和心里的挫败感交织在一起。
赛后混合采访区，他谢绝了所有采访，低着头快步离开。记者们的镜头对准了他落寞的背影。
回到更衣室，气氛压抑。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收拾东西的窸窣声。
老乔治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腿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紧。”李峰摇摇头。
“妈的，这狗屎赛程。”乔治骂了一句，“别放在心上，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好好恢复，下一场在谢周三，他们的主场跟菜地一样，更难踢。”
李峰点点头。他知道乔治说的是实话。圣诞快车才刚刚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他看了一眼虚拟界面。
【模拟点余额：5132点】。这场没有进球没有助攻的比赛，只给了他区区200点的“参与奖”。
体能亮起红灯，模拟点即将告罄，而下一场客战谢周三的比赛，就在短短两天之后。
危机，已然迫在眉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