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的天还没亮,母亲就起来忙活了。厨房里飘出小米粥的香味,混着烙饼的焦香,可这香味没像往常那样让人踏实,反而透着股离别的沉。
李计划刚穿好衣服,就看见母亲端着碗粥出来,眼圈有点红:“醒了?赶紧吃,粥还热着。”他接过碗,没说话,余光瞥见父亲坐在堂屋门槛上,抽着旱烟,烟杆“吧嗒”响,没像平时那样念叨庄稼事。
杨淑婷也起来了,正帮朵朵穿衣服。朵朵揉着眼睛,黏在她怀里不肯下来:“妈妈,今天还能陪我玩捉迷藏吗?”杨淑婷的手顿了顿,勉强笑:“朵朵乖,妈妈和爸爸……要提前回城里。”
母亲盯着他俩看了半天,叹了口气:“城里的工作就是不由人,早饭吃完再走,我给你们装了烙饼,路上吃。”
父亲终于掐了烟,站起来,声音有点哑:“路上慢点,骑车到镇上坐车,别赶太急。”他没多问,可眼神里的不舍藏不住——昨天还说要陪朵朵多玩两天,今天就突然要走,哪能不明白是“工作”催得紧,可他没戳破,只想着让孩子路上安全。
早饭吃得安静,朵朵没怎么动筷子,小嘴撅着,时不时看一眼李计划和杨淑婷,眼里含着泪,却没哭——她知道哭也留不住,上次爸妈走的时候,她哭了半天,还是没留住。
收拾东西时,母亲把烙饼、煮鸡蛋往帆布包里塞,塞得满满当当:“路上饿了就吃,别舍不得。朵朵的衣服我洗好了,你俩要是忙,就先放家里,等下次回来再带。”杨淑婷点头,心里酸得慌——母亲总想着他们,可他们却没多少心思放在家里。
临出门时,父亲突然开口:“计划,淑婷,你们……能不能每个月多寄点钱回来?”他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朵朵下半年要上村里的幼儿园,学费得准备;我那台农机也老了,春耕得修,不然耽误种地。”
李计划和杨淑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为难。上次算账才知道,一年就攒了八千块,多寄钱意味着他们得压缩自己的开支——可他们的开支里,有不少是花在兰兰和刘刚身上的。
“爸,我们……”杨淑婷刚开口,母亲就接了话:“也不用多寄,每个月比以前多寄五百就行。朵朵在村里上幼儿园花不了多少,主要是你爸那农机,不修真不行,春耕误了,一年的收成就没了。”
母亲的话说得软,却像块石头压在两人心上。李计划攥了攥口袋里的手机,想起兰兰还等着他交房租定金,可看着父亲期盼的眼神,还是点了头:“行,爸,我们每个月多寄五百,您放心,农机该修就修,别委屈自己。”
杨淑婷也跟着点头,声音有点虚:“嗯,我们会多寄的,您和妈照顾好朵朵,也照顾好自己。”她知道这话有多勉强——每个月多寄五百,意味着她得少跟刘刚出去吃饭,少买护肤品,可她没别的办法,总不能让父母知道他们的钱都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
朵朵突然扑过来,抱住李计划的腿,眼泪终于掉下来:“爸爸,妈妈,你们还会回来吗?还会给我买草莓糖吗?”李计划弯腰把她抱起来,擦了擦她的眼泪:“会,爸爸很快就回来,给你买好多好多草莓糖。”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可看着朵朵哭红的脸,只能这么说。母亲接过朵朵,抱着她,眼泪也掉了下来:“你们在城里好好的,别吵架,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朵朵我会照顾好的。”
父亲送他们到村口,没多说,只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李计划:“这里面是我晒的干辣椒,你们在城里爱吃,拿着。”李计划接过袋子,沉甸甸的,心里更沉——父亲平时舍不得吃,却总想着给他们带。
电动车开出去老远,李计划回头,还能看见母亲抱着朵朵站在村口,朵朵挥着小手,嘴里喊着“爸爸再见,妈妈再见”。杨淑婷也回头,眼泪掉在衣襟上,没敢擦——她对不起父母,对不起朵朵,更对不起这个家。
路上没人说话,电动车“嗡嗡”响,风刮在脸上,有点冷。李计划心里乱——答应多寄钱,可他跟兰兰的房租、约会开支,哪样不要钱?杨淑婷也在想——多寄五百,她跟刘刚的开销就得省,刘刚会不会不高兴?
两人都知道,这个“多寄五百”的承诺有多勉强,也知道这个承诺像根绳子,又把他们往家里拉了拉,可他们的心,早就偏向了城里的情人。这场提前的返程,没让他们轻松,反而让心里的愧疚和矛盾更重——一边是家里的责任,一边是情人的期待,他们像被夹在中间的纸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扯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