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的阳光比昨日更盛,透过葡萄藤架筛下细碎的光点,落在青石板上,晃得人眼晕。
院子里,黑瞎子和张起灵正慢悠悠地对练。
没有激烈的碰撞,更像是某种招式的切磋,黑瞎子的刀法刁钻灵动,带着股游刃有余的痞气,张起灵的指尖则快得只剩残影,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却总能精准地卸开对方的力道。
两人你来我往,衣袂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倒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解雨臣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他穿着件月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见两人正练着,便没出声,找了张石凳坐下,指尖轻点着膝盖,安静地观察。
直到黑瞎子虚晃一棍,张起灵顺势收势,他才开口,声音清润:“她还没睡醒吗?”
黑瞎子拄着棍直起身,冲西厢房的方向努了努嘴:“没呢,还在睡。”
他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我昨天就估摸着,她今天肯定起不来,果然今天让我说对了,她这次是真玩脱了,累狠了,我估摸着得睡到下午去。你要等着?”
解雨臣看了眼腕表,时针刚过一点。他早就料到温云曦会赖床,特意把今天的工作压缩了一半,处理完才过来,没想到还是赶在了她睡醒之前。
他想了想,指尖合上食盒的搭扣:“算了,我在这里等吧。”
三人谁都没提叫醒温云曦这茬。
这丫头一旦累极了,睡相沉得很,强行叫醒了,一整天都会蔫蔫的,还不如让她自然醒。
黑瞎子搬了张凳子凑过来,打开了话匣子,把温云曦昨天回来时念叨的那些事捡重点说了说。
秦岭的溶洞、诡异的哲罗蛙、尸体迷宫,还有那棵能具象化意念的青铜神树,以及老痒的执念与结局。
黑瞎子用刀尖拨了拨地上的石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个神树邪门得很,连人都能造出来,跟真的没两样。”
黑瞎子啧啧称奇,“也就是小老板胆子大,换了别人,怕是早就被那些幻象绕进去了。
说来也是,这无邪胆子也是真的大,小老板好得有本事,无邪那小子要是小老板没跟过去,是不是要自己过去?解老板,你这发小胆子够大的啊。”
解雨臣端起黑瞎子递来的茶,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静静听着。
认识温云曦之后,他和黑瞎子、张起灵之间的消息几乎是透明的。
倒不是刻意交换,实在是这丫头藏不住话,甭管是下墓的惊险还是路上的趣闻,回来都得拉着他们絮叨半天,连带着他们彼此的近况,也都通过她这张大嘴巴互相知晓了。
所以他知道无邪,知道那个许久不见的发小,也知道温云曦这次是跟着他去的秦岭。
之前他本想抽时间跟着去看看,却被温云曦拦了,说还没到时候,他便索性作罢反正这丫头回来,该说的总会说,不该说的,追问也没用。
张起灵坐在一旁,偶尔会应一声,大多是补充些细节,比如黑瞎子没提的、青铜神树叶片的纹路,或是那具干尸手中地图上面的特殊记号,都是他过目不忘的本事。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青铜神树的力量聊到最近盘口的动静,又说到解雨臣公司的新项目,阳光悄悄移动,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温云曦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打哈欠的声音。
三人瞬间停了话头,对视一眼,眼底都带了点笑意。
醒了。
片刻后,温云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来了,身上套着件宽松的小兔子卫衣,兔子耳朵耷拉着,显然还没完全清醒,一边揉眼睛一边往院子中间走,脚边的石子被踢得咕噜噜滚。
直到看见石凳上的解雨臣,她才猛地清醒了些,眼睛一亮,几步冲过去:“小花!好久不见,想死我了!”说着就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解雨臣笑着回抱了她一下,指尖还能触到她卫衣上柔软的绒毛:“还说呢,我不找你,你是不是就想不到我了?”
他故意板起脸,“还是听伙计说,才知道你回来了。”
“嘿嘿。”温云曦松开他,挠了挠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那不是昨天回来得晚,又累得慌,想着今天醒了就给你打电话的嘛,谁知道……”
她瞥了眼日头,难得脸上带着些心虚,“谁知道起这么晚。”
黑瞎子在旁边拆台:“是起晚吗?我看是打算直接睡到明天吧。”
“才不是!”温云曦瞪他一眼,转头看见解雨臣带来的饭盒,眼睛更亮了,“哇,带好吃的了?”
解雨臣无奈地摇摇头,打开食盒:“刚出炉的桂花糕,知道你爱吃热的。”
“小花你最好了!”温云曦立刻凑过去,拿起一块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是家里好……”
阳光落在她满足的脸上,带着点孩子气的鲜活。
院子里的三人看着她,眼底都漾着浅淡的笑意。
温云曦嘴里塞着半块桂花糕,含混不清地冲解雨臣摆手:“我跟你说,这次秦岭之行老神奇了!”
她咽下糕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星星,“你是没见那青铜神树,得有几十层楼那么高,上面全是青铜叶子,风一吹‘叮叮当当’响,跟挂了一树林的铃铛似的。”
她拿起一块新的糕点,掰了半块递给旁边的张起灵,自己咬着剩下的半块继续说:“我当时还对着神树试了试,具象了几个迷你版的你们!”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出声,“就巴掌那么大,小哥还是一脸严肃,瞎子你叼着小烟杆,小花你穿着迷你戏服,可爱死了!可惜没来得及拍照,不然肯定给你们看看。”
解雨臣指尖转着茶杯,含笑听着:“哦?那倒是可惜了,没能亲眼见见。”
“可不是嘛!”
温云曦一拍桌子,桂花糕的碎屑都震掉了几粒,“不过后面遇到的万人坑是真恶心,上万具尸体堆在悬崖底下,头骨还都对着我们,瘆得慌!
还有那哲罗蛙,长得跟烂泥堆里爬出来的似的,嘴巴大得能吞下一个人头,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