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心的真正实践,是当遇见苦难时,那颗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心;一切众生,皆值得被温柔以待。
那细微、执拗的哀鸣,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动着昭阳刚刚被母亲的围巾温暖过的心房。她原本已准备歇下,此刻却停住了动作,凝神细听。声音来自院墙外靠近柴堆的角落,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痛苦和虚弱。
不是风声,也不是野猫寻常的叫声。这是一种……求救的信号。
她没有丝毫犹豫,重新系紧母亲刚送来的那条深灰色围巾,仿佛将那份无声的祝福化作行动的力量。拿起手电筒,推开屋门,凛冽的寒风瞬间扑面,她裹紧了围巾,循着声音走去。
手电的光柱划破浓稠的夜色,最终定格在柴堆旁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只瘦骨嶙峋的黄色土狗蜷缩在那里,浑身脏污,后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伤口周围的毛发被血和泥泞黏连在一起。它察觉到光线和脚步声,惊恐地试图挪动,却只是引发了更痛苦的呜咽,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昭阳的心猛地一揪。是村里常见的流浪狗,不知是被车撞了,还是被什么咬了。它此刻承受的痛苦,如此真实而剧烈。她蹲下身,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惊吓到它,用手电光仔细查看伤势。伤口很深,骨头可能也出了问题,若不及时处理,在这寒冷的冬夜,它很可能熬不过去。
“别怕,没事的……”她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脑海中瞬间闪过母亲一针一线念佛号的身影,闪过自己病中观照身体无常的体悟,闪过“众生皆苦”的教诲。这份痛苦,此刻正由这个无声的生命具体地呈现着。
帮助它,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本能般的回应。
她立刻起身回屋,找来一块旧毯子,又翻出通讯录,查找附近镇子上唯一一家宠物诊所的电话。电话拨通,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
“喂?谁啊?这么晚了!”
“您好,非常抱歉打扰您。我这里有一只流浪狗伤势很重,后腿可能骨折,还有外伤,需要紧急处理。您能开门吗?我马上带它过来!”昭阳语速很快,但清晰镇定。
电话那头的兽医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是这种紧急情况,语气缓和了些:“流浪狗?……你现在在哪里?镇南头的‘康贝’宠物诊所,知道吗?我过去等你,快点!”
“好的,谢谢您!我半小时内到!”
挂断电话,昭阳深吸一口气。返回柴堆旁,她小心翼翼地将旧毯子铺开,尽量轻柔地靠近那只狗。黄狗警惕地看着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但或许是因为太虚弱,或许是从昭阳身上没有感受到恶意,它并没有激烈的反抗。昭阳用毯子将它小心地裹住,避开伤处,抱了起来。它的身体很轻,微微颤抖着,信赖而又不安地偎在她怀里。
没有车,深夜也无法叫到车。去镇上的诊所,有几里路。昭阳没有丝毫迟疑,抱紧怀里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围巾护住口鼻,踏入了寒冷的夜风中。
乡村的夜路寂静而漫长,只有手电的光和她孤独的脚步声。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但怀里的生命传递出的微弱的体温和依赖感,以及颈间围巾那份坚实的温暖,支撑着她。她一边走,一边低声对怀里的狗说着话:“坚持住,就快到了……你会没事的……”
终于,“康贝宠物诊所”的灯箱在夜色中亮起,像一座小小的灯塔。一个穿着羽绒服、睡眼惺忪但神情已转为专业的年轻兽医等在门口,看到昭阳抱着裹着毯子的狗走来,连忙开门让她进去。
手术台上,灯光雪亮。兽医仔细检查着伤势,清洗伤口,固定夹板。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
“伤势不轻,失血也多,还好你送来得及时。”兽医一边操作,一边忍不住抬头看了昭阳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和探究,“这是……村里的流浪狗?你专门为它半夜跑这么远?”
“嗯,”昭阳轻轻抚摸着黄狗在麻醉下渐渐放松的脑袋,它的呼吸变得平稳,“听到了它的叫声,不能不管。”
兽医摇了摇头,像是难以理解,又带着些许敬佩:“说实话,很少见到有人对流浪狗这么上心,还是大半夜的。很多人觉得不值当,或者嫌麻烦。”
昭阳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只脆弱而顽强的生命上,声音平和却坚定:
“它也是一条生命,也在经历痛苦。一切众生皆具佛性,都值得慈悲以待。”
兽医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更专注地投入到处理伤口的工作中。
处理完毕,兽医给黄狗打了消炎针,安排了临时的笼位。“观察一晚,明天看看情况。问题应该不大了。”
昭阳再三道谢,支付了费用。离开诊所时,东方的天际已经透出了一丝微弱的黎明前的青灰色。寒风依旧,但她心中却充满了一种疲惫而安宁的暖意。她做了一件微小而具体的事,回应了一份真实的苦难。
昭阳走在回家的路上,晨曦微露:慈悲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感同身受后,自然而然的伸手。*
回到家中,天色已亮。她虽疲惫,精神却清明。手机上有几条未读信息,是村里文化节筹备小组发来的,关于最后细节的确认。她回复了信息,表示一切按计划进行。然而,当她推开窗,想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时,却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空气湿润沉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降雨。
她看着厚重的云层,心中微微一动,但并未升起焦虑。计划,本就赶不上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