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吗?脆的。新的,香。”
“……”
“……”
“……”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暴怒的元帅,僵硬的军官,尖锐的警报,以及那块兀自冒着热气、散发着不合时宜香气的“烤军用合金”……
威尔金斯中将看着那块边缘还在轻微“滋油”的金属“烤肉”,
再对上云澈那双纯净得仿佛能映出他世界观残骸的眸子,
关于“虫族是被烧烤香死的”战场传说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他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了一次,脸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从煞白到铁青,最后泛上一层缺氧般的紫红。
他身体晃了晃,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维持住站姿。
他感觉自己的逻辑链、科学观、几十年军法生涯铸就的认知壁垒,
在这块“烤轴承”面前,正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的哀鸣。
雷蒙德元帅:“……”
他巨大的身躯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量源泉,肩上那根沉重的输液架“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踉跄一步,巨大的狮爪扶住床沿,才避免直接坐倒在地。
脸上那副“神挡杀神”的暴怒表情,如同遇热的冰雪般消融,
只剩下巨大的、近乎空白的茫然,
以及一种…被自家崽崽用“硬核爱心零食”当场制裁的、无处遁形的尴尬。
他看着几乎怼到唇边的、油光锃亮(?)、异香扑鼻(?)的烤零件,
再回味一下自己刚才那番“崩了谁”的血腥宣言…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某种啼笑皆非的荒谬,彻底淹没了他。
他张了张嘴,狮唇翕动了几下,
试图说点什么来挽回岌岌可危的威严,
最终发出的声音却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崽…崽啊…”
雷蒙德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空着的那只大手无措地在空中摆了摆,指向那块“烤肉”,
“……这个…人类的胃,消化不了这个。”
他巨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下来,方才那欲要毁天灭地的气势荡然无存,
活脱脱一个面对熊孩子危险行为束手无策的笨拙老父亲。
病房里,只剩下那块无声诉说着超现实主义的烤轴承,
以及元帅那句底气全无的辩解,在异香与消毒水混合的诡异空气里回荡。
威尔金斯中将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觉得,他需要的不是争论监护权,
而是一支最强的急救医疗队,
立刻、马上、对他的心脏和世界观进行双重抢救!
这小祖宗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们这群成年人构建的“秩序世界”最彻底的拆解!
“……我们…我们会将元帅您…及其监护对象的态度,如实向上级委员会汇报!”
威尔金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几乎是带着他的两名魂不守舍的副官,脚步虚浮、近乎逃离地退出了病房。
那扇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闭,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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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星网社交平台「寰宇热聊」板块,一个帖子正以病毒式的速度蔓延开来。
【标题】:「卧槽!第一军医院惊现神秘幼崽!现场生啃……[附图:高糊但能看清轮廓的侧影]」
【楼主】「吃瓜第一线」:坐标联邦第一军医院顶层VIp区!不敢靠太近,怕被元帅亲卫队当间谍突突了!但是!听到了不得了的动静!元帅好像醒了,在咆哮!然后重点是,那个被他带回来的小女孩!她她她…她好像在里面啃什么东西!声音听起来贼硬!有知情人士吗?!这崽崽到底是什么来头?!
【1L】「沙发侠」:第一!啃东西?小孩子磨牙吧,楼主大惊小怪。
【2L】「真相只有一个」:回复1L:磨牙?呵呵,我舅舅的战友的表妹在医院后勤,听说昨晚送去更换的警卫机械臂,少了最关键的传动轴承外壳!材质是t-7型钛铬合金!
【3L】「材料学狗跪了」:???t-7合金?!楼上你确定?!那玩意儿硬度能划伤钻石!你告诉我被一个小孩啃了?!今天不是愚人节!
【4L】「兽人永不为奴」:重点歪:元帅咆哮了?!啊啊啊老公你终于醒了![疯狂打call]
【5L】「虫族烧烤摊前摊主」:……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某个战场传说……据说,某次战役,虫族是闻着香味溃败的……
【6L】「逻辑已死」:所以现状是:元帅重伤初醒,为了个小女孩对内务司的将军咆哮“谁敢抢崩了谁”,而事件中心的小女孩,在…淡定地啃可能来自警卫机械臂的合金零件?!这信息量,我cpU干烧了。
【7L】「云澈全球后援会(已成立)」:不管崽崽啃什么!她都可爱炸了!守护全世界最好的澈澈![图片:云澈战场烤虫腿高糊旧照]
【8L】「军部法务通」:从法律角度浅析,《自然女性保护法》与《战时条例》的适用性存在争议,但雷蒙德元帅的临时监护权若被强行解除,恐引发更大舆情…
【9L】「求同款磨牙棒」:只有我一个人想知道,那合金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吗?[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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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对星网风暴一无所知的雷蒙德,正陷入深深的养崽焦虑。
他重重坐回病床边缘,床架发出痛苦的呻吟。
用那只没受伤的大手捂住脸,低沉的声音从指缝间闷闷传出:
“……林恩。”
“在!元帅!”林恩立刻回应,声音还带着未散尽的颤抖。
“…水。”雷蒙德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加冰,双份。”
他需要物理降温,更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下,
如何在一个讲科学、讲逻辑的星际时代,
安全地抚养一个可能把军工合金当零食、并能随手召唤火焰进行再加工的自然女性幼崽。
这任务的艰巨程度,远超他指挥过的任何一场星级战役。
林恩迅速递过冰水。
雷蒙德接过,仰头灌下大半杯,冰冷的液体暂时压制了心头的燥火。
另一边,云澈已经爬回陪护椅,重新蜷好。
那块被元帅爹拒绝的“烤轴承”被她随意丢在角落,仿佛失去了所有吸引力。
她的小手再次探入那神奇的袍袖。
在雷蒙德和林恩瞬间紧张起来的目光中(他们真怕她又掏出个脉冲炮什么的),
她摸出了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还散发着微弱余温的东西。
油纸展开,露出了里面烤制得恰到好处、纹理分明、散发着原始而霸道肉香的——甲壳肉干!
那浓郁醇厚的香气,如同最野蛮的入侵者,瞬间攻占了冰冷无菌的病房,
强势地冲刷掉之前所有的荒谬与紧张。
“咕咚。”
清晰无比的咽口水声,来自努力维持严肃表情的林恩副官,他的胃部甚至不受控制地发出了轻微的鸣叫。
就连雷蒙德,在闻到这熟悉又令人魂牵梦萦的香气时,
胸腹间伤口的隐痛似乎都被抚平了许多,一种最本能的食欲被悄然勾起。
云澈拿起一块烤得色泽最金黄、油脂最丰沛的肉干,
完全无视了周遭复杂难言的目光——
那些视线里混杂着未散尽的震惊、深深的荒谬、一丝恐惧,
以及此刻被勾起的、最原始的饥饿与渴望。
她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肉干,仿佛那是此刻唯一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