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被安置在杂货店后院的静室中,由苏晓和安墨持续监控着他的生命体征与精神稳定度。那幅混沌的画作被“静滞力场”彻底封存,移入了地下室的特制储藏间,与其他一些危险但已被“调和”的异常物品存放在一起。
然而,林星的事件像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头,涟漪开始扩散。
第二天清晨,杂货店刚开门,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就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她是王老先生的女儿。
“陈先生,苏小姐,”她搓着手,眼神躲闪,“我父亲……他自从那件事后,虽然不再去交易记忆,但他总是坐在窗前发呆,说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他记得所有事,但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们很担心他。”
苏晓为她倒了一杯温水,敏锐地感知到她话语中那份深藏的忧虑与无助。“王女士,请慢慢说。你父亲具体有哪些变化?”
几乎就在同时,张弛从外面回来,脸色不太好看。“老板,我刚去东区旧港转了转。碰到几个之前被那‘记忆交易’坑过的人,有几个状态很不对劲。有一个小伙子,忘了自己为啥跟女朋友分手,现在天天去人家楼下堵着,差点闹出事儿。还有个大姐,忘了自己对海鲜过敏,昨天吃了送医院了……他们好像……失去了某些记忆带来的‘本能警惕’。”
陈默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柜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印证了他的担忧。“回响的代价”并非孤例。异常事件被解决,但其对个体认知、情感乃至生存本能的扭曲,却留下了漫长的后遗症。
“安墨,”陈默开口,“调取所有我们直接或间接干预过的、卷入异常事件的普通人档案。进行初步的‘伤痕评估’。”
安墨的投影浮现,眼中数据流淌。“建立‘后续影响追踪’数据库。初步筛选目标:173人。开始进行远程生理指标扫描与社交媒体行为分析……”
数据结果令人心惊。超过三成的卷入者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约15%的人存在认知功能轻微失调(如注意力不集中、决策能力下降);更有近10%的人,像林星一样,出现了对特定知识或能力的依赖、滥用甚至被反噬的迹象——比如,某个曾短暂获得过“预知”能力的人,如今沉迷于各种占卜,几乎无法正常生活;另一个曾被“情感协调器”深度影响的人,变得无法自己处理任何情绪冲突,极度依赖外部调解。
“我们解决了危机,”苏晓看着光屏上罗列的数据,声音有些发颤,“却可能在他们的人生里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
张弛挠着头,显得有些烦躁:“那怎么办?总不能给每个人都配个心理医生吧?而且有些问题,普通心理医生也搞不定啊!”
陈默的目光扫过他的伙伴,最终落在后院静室的方向。“普通的心理干预或许不够。他们的问题,根源于超常的体验,也需要超常的手段来抚平。”他顿了顿,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们需要建立一套‘长效关怀机制’。”
他转向安墨:“首先,优化‘维度协奏曲’网络。尝试在稳定宏观现实结构的同时,加入针对性的‘精神安抚’频率,对已标记的受影响个体进行潜移默化的滋养。强度必须极其微弱,确保无害且不被察觉。”
“指令已接收。开始计算最优频率参数,并尝试与城市能量网络进行耦合……”安墨眼中数据加速流动。
“其次,”陈默看向苏晓,“苏晓,你的共情能力是关键。我们需要设计一套非侵入式的‘心灵抚触’流程。通过定期、温和的远程接触,帮助他们稳定情绪,修复精神层面的细微裂痕。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耐心。”
苏晓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力找到不影响他们自主性,又能提供支持的方法。”
“最后,”陈默对张弛说,“张弛,你负责外围。定期回访,以‘社区关怀志愿者’的名义,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状态,及时发现并干预可能出现的实际问题,比如那个因遗忘而导致的过敏事件。你的经验和观察力很重要。”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张弛拍了拍胸脯,“保证做得自然,不让他们有压力。”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轻轻打开,林星扶着门框走了出来。他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虽然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后怕。
“陈先生,苏晓姐,弛哥……”他声音沙哑,“谢谢你们。我……我好像做了一场疯狂又可怕的梦。”
苏晓立刻上前扶住他:“感觉怎么样?”
林星摇了摇头,苦笑道:“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被一层纱隔开了,还在,但我能控制自己不去‘看’它们了。只是……拿起画笔的时候,感觉……很陌生,又很害怕。”
陈默走到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那份与星空连接的‘天赋’并未消失,只是被设置了保护界限。如何与它共存,如何只汲取其灵感而不被其吞噬,是你接下来需要学习的、最重要的课程。这比画画本身,更难。”
林星似懂非懂,但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林星在苏晓的陪伴下慢慢喝粥,陈默知道,建立“长效关怀机制”只是一个开始。守望者的职责,在新纪元里,已经从“救火”延伸到了“灾后重建”与“长期疗愈”。他们要守护的,不仅是城市的平静,还有每一个被非凡浪潮触碰过的灵魂,能够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的港湾。
这份工作,没有惊天动地的战斗,却需要更深的耐心、更细腻的洞察和更持久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