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信笺刚刚回归正轨,一种新的宁静异常开始在城市图书馆中蔓延。这不是令人不安的寂静,而是一种过于深沉的、仿佛时间凝固般的静谧。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常去图书馆自习的大学生小林。她在深夜的社交媒体上发帖抱怨:“市图书馆A区阅览室是不是换了安神香?每次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困得不行,笔记上全是睡迷糊时画的鬼画符!”这条帖子意外地获得了大量共鸣,许多读者都表示在特定区域会莫名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苏晓在浏览这些信息时,指尖划过屏幕,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些文字里……带着‘睡意’,”她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人把梦境编织进了文字里。”
陈默放下正在整理的药材,目光投向城市图书馆的方向。通过守望者协议,他感知到一股温和却强大的精神波动,正以图书馆为中心缓缓扩散,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
“安墨,扫描图书馆区域的异常能量场。”
“扫描完成。检测到高强度精神静滞场,覆盖图书馆A区及部分b区。能量特征……与深度睡眠脑波高度吻合,但作用范围异常广泛。”
张弛打了个哈欠,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困意:“怎么回事?我昨晚睡得挺好啊……”
团队立刻前往那座有着玻璃穹顶的现代图书馆。午后阳光透过穹顶洒落,馆内本该充满书页翻动和细微的脚步声,此刻却笼罩在一种奇异的静谧中。A区文学阅览室内,景象更是令人讶异——不少读者伏在桌案上安然入睡,书本摊开在手边,脸上带着平和的表情,仿佛正做着美梦。
“不是普通的睡眠,”苏晓压低声音,她的感知在馆内变得格外敏锐,“他们的意识被温柔地‘包裹’起来了,像是被裹在知识的蚕茧里。”
在阅览室最深处的咨询台后,他们找到了异常的源头。一位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管理员正坐在那里,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抚过一本古籍的书脊。她的动作极其轻柔,眼神慈祥而专注,仿佛在安抚一个熟睡的孩子。
“是秦馆长,”安墨调出资料,“她在图书馆工作五十二年,上个月刚办完退休手续,但坚持要作为志愿者继续服务。”
陈默仔细观察着秦馆长。在她周围,书本仿佛拥有了生命,散发着宁静的精神波动。每当有读者靠近,书页中便会飘散出肉眼看不见的知识光点,如同温柔的催眠粉尘。
“她不是在伤害他们,”陈默恍然大悟,“她是在用自己特殊的方式,让读者‘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读者迷迷糊糊地醒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我刚刚……好像走进了《百年孤独》的马孔多小镇,还和乌苏拉聊了会儿天……”
苏晓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流动在空气中的精神丝线:“她在把书中的世界编织进读者的梦境。但是……这样做会消耗读者自身的精力。”
张弛看着满室酣睡的读者,皱起眉头:“再怎么美好的梦,也不能代替清醒的思考啊。”
当团队试图靠近咨询台时,书架上的书本无风自动,轻轻震颤着发出警告般的嗡鸣。一股更强烈的睡意如同潮水般涌来,连张弛都忍不住晃了晃身子。
“必须唤醒她这种过度保护的状态。”陈默凝聚精神,抵抗着睡意的侵袭。他注意到秦馆长在抚摸那些书籍时,眼中除了慈爱,还深藏着某种不舍与孤独。
通过守望者协议的深层连接,陈默触及了真相——秦馆长毕生未婚,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图书馆和这些书籍上。退休对她而言,不是休息,而是与挚爱之物的分离。她潜意识里渴望留住这些与书为伴的时光,于是不自觉地将这份执念化作了让读者永远“沉浸”在书海中的能力。
“秦馆长,”陈默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如同穿透迷雾的晨光,“书的价值在于启发思考,而不是让人沉溺幻梦。”
秦馆长抬起头,眼神有些恍惚:“可是……在书中的世界多么美好……没有离别,没有遗憾……”
“但也没有真实的成长。”陈默轻轻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您看,这本书被无数人翻阅过,每个读者都在书页间留下思考的痕迹。这才是书籍真正的生命——不是在梦中被供奉,而是在清醒的世界里被理解、被质疑、被传承。”
苏晓也走上前,她的能力此刻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轻柔地切断那些过于粘稠的精神连接:“让故事留在书页里,把思考的权利还给读者吧。”
随着他们的劝说,阅览室内的睡意渐渐消散。读者们陆续醒来,伸着懒腰,眼神重新变得清明。有人继续专注阅读,有人开始认真做笔记,还有人激烈地低声讨论着书中的观点。
秦馆长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眼角泛起泪光。她终于明白,自己以为的守护,其实是一种温柔的禁锢。
“你说得对……”她轻声说,慢慢摘下手套,“书应该让人清醒,而不是沉睡。”
她开始整理桌上的书籍,动作依然轻柔,但不再有那种异常的精神波动。当她将最后一本书归位时,图书馆恢复了正常的氛围——有翻书声,有脚步声,有低声的交流,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求知气息。
安墨更新了记录:
【案例:‘沉睡的图书管理员’归档。结论:过度保护会扼杀成长的契机。知识的价值在于促人清醒地思考,而非让人沉溺于美好的幻梦。】
一周后,陈默在图书馆新开设的“读者沙龙”里看到了秦馆长的身影。她正在主持一场关于《红楼梦》的讨论会,听众们踊跃发言,思想的火花在清醒的交流中碰撞。这一次,没有人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