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色骨符,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掌心刺痛。
“即刻动身,北冥之眼,取‘幽冥寒煞’。”
短短一行字,不带任何情绪,却字字如刀,斩断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北冥之眼。幽冥寒煞。
那是连金丹修士都闻之色变的绝地!是冻结灵魂、湮灭生机的死亡禁区!墨老让我去那里,取那等至阴至寒的煞气?
这已经不是任务了。这是赤裸裸的……灭口!
血珊瑚岛之事,闹得太大。青霄门与蛟族震怒,联手施压,碎星墟已非安全之地。我这个唯一的执行者,知道得太多,实力又不足以自保,已然成了烫手山芋,成了必须被清理掉的……弃子!
墨老要用北冥之眼这天然绝地,借刀杀人,将我彻底抹除!甚至,可能还想利用我的死,再布下什么后手?!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滔天愤怒和绝望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血液几乎冻结!
我死死攥紧骨符,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眼中血丝弥漫,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甘!愤怒!恨意!
凭什么?!我为他出生入死,几度濒临绝境,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不!绝不!
我不能死!更不能如他所愿,死得不明不白!
必须逃!立刻!马上!
我猛地站起,体内雷元因情绪激荡而剧烈翻涌,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我顾不上了!
神识疯狂扫向石屋外!碎星墟的夜晚,依旧喧嚣,但那股紧绷的肃杀之气更加浓重!远处,隐约能感觉到几股强大的神识正在肆无忌惮地扫视着这片区域,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是青霄门的人?还是蛟族?或者……是墨老派来“护送”我去北冥之眼的人?!
不能再待了!
我毫不犹豫,一把抓起桌上剩余的两颗劣质固脉丹和所有符箓灵铢,塞入储物袋。同时,指尖雷光一闪,将屋内所有可能留下气息的痕迹瞬间焚毁!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将《紫霄神雷诀》的敛息法门催动到极致,周身雷光内蕴,气息瞬间收敛到近乎虚无,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推开石屋后窗,翻身而出!
落地无声,我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阴影,如同壁虎般急速移动,专挑最偏僻、最黑暗的巷道穿行!
神识压缩到极致,如同最敏感的触须,感知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刚穿过两条巷道,前方拐角处,一股阴冷而强大的气息骤然出现!一道佝偻的灰色身影,如同早已等候多时,拦在了去路中央!
是那个灰衣人!墨老最忠实的影子!
他抬起浑浊麻木的眼睛,看向我藏身的阴影,干涩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主人有令,送你一程。”
果然!他们根本没想让我自己走!这是要强行押送我去送死!
我心脏狂跳,眼中厉色爆闪!没有丝毫犹豫,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我猛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雷影,不是向前,而是向着侧后方一处堆满废弃妖兽骸骨的垃圾堆撞去!
轰!
骸骨四散飞溅!烟尘弥漫!
同时,我反手将一张低阶“迷雾符”和最后一张“爆炎符”同时激发,向后掷出!
嘭!嗤——!
浓密的灰白色雾气和一团炽热的火焰瞬间炸开,遮蔽了视线,扰乱了气息!
“哼!”灰衣人发出一声冰冷的冷哼,似乎毫不在意这拙劣的障眼法,枯瘦的手掌凌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巨力瞬间笼罩了我所在的那片区域,空间仿佛都被凝固!
但我早已料到!在掷出符箓的瞬间,我已全力运转《癸水真诀》残篇中那粗浅的水遁之术,身体如同游鱼般,借着爆炸的气浪和迷雾的掩护,猛地向下沉入地面一处不起眼的、积满污水的裂缝!
噗通!
冰冷恶臭的污水瞬间淹没全身!我强忍着窒息和恶心,将雷元之力包裹全身,隔绝污秽,如同真正的游鱼,在狭窄恶臭的地下排水渠中疯狂向前潜行!
上方,传来灰衣人惊怒的厉啸和法术轰击地面的巨响!但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用如此狼狈不堪的方式逃脱!
排水渠四通八达,污秽不堪,却是我此刻唯一的生路!
我不知方向,只凭本能向着地势更低、更偏僻的方向亡命奔逃!污水中的毒虫和腐蚀性能量不断侵蚀着护体雷光,真元飞速消耗!
不知逃了多久,直到彻底感受不到身后的追兵气息,我才从一个荒废码头下方的排水口挣扎着爬出,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礁石滩上。
浑身恶臭,衣衫褴褛,真元几乎耗尽,经脉剧痛欲裂。
我剧烈喘息着,回头望向那片在夜色中如同狰狞巨兽般的碎星墟,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劫后余生的冰冷。
墨老……此仇,不共戴天!
但现在,必须立刻远离这里!北冥之眼是绝路,但东海之大,未必没有我容身之处!
青霄门和蛟族在通缉我,墨老要灭我的口……天下虽大,却已无立锥之地!
不!还有一条路!
我猛地想起一个地方——碧波轩!那个与青霄门素有嫌隙的中型宗门!我曾将东海之事的部分证据匿名透露给他们!
或许……那里是我唯一可能寻求庇护、甚至……借力反击的地方!
虽然同样是与虎谋皮,但总好过十死无生!
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我挣扎着爬起,用最后一点真元清理掉身上的污秽,换上一件备用的普通布衣,再次易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遭遇海难、落魄不堪的低阶散修。
然后,我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记忆中碧波轩宗门所在的西南海域,头也不回地、步履蹒跚地走去。
夜色深沉,海风呜咽。
弃子已叛,亡命天涯。前路茫茫,唯有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