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我将最后一丝驳杂的药力炼化入体,经脉中奔腾的液态真元稍稍凝实了几分,但那些焦黑的裂痕依旧隐隐作痛,如同瓷器上无法弥补的瑕疵。筑基初期的境界稳固下来,力量远超从前,却也带着难以根除的脆弱。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爆鸣。强大的力量感与内里的隐痛形成诡异的对比。
该出发了。
我换上一身深灰色的粗布劲装,这是从黑市换来的,便于隐匿行动。脸上再次涂抹矿泥,遮掩过于清冽的眼神和略显苍白的肤色。将新炼制的几枚“净丹”和毒粉分门别类,贴身藏好。那枚冰凉的小挪移符,则塞入最贴心的内袋。
最后,目光落在那柄饮过血的锈刀和几块磨利的燧石上。筑基之后,它们显得如此简陋。但我依旧将它们仔细绑好。有些时候,最简单的武器,反而最不容易引起灵力警觉。
推开洞口的遮掩,深秋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涌入。天色灰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目标:东海之滨,黑水峡。
路途遥远,需横穿青霄门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以往作为矿奴,我只熟悉地下那黑暗的脉络,对地上的山河分布,仅有模糊的概念。
深吸一口气,体内真元流转,身体变得轻盈。脚尖在岩石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掠出,速度远超引气之时,却悄无声息,只在身后留下一缕淡淡的清风。
筑基修士的奔行,已非凡俗。
我避开官道和村落,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前行。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提前探向前方数里,感知着风吹草动,灵气波动,乃至潜伏的妖兽气息。
翻过第一座山峦时,神识边缘捕捉到一队青霄门外门弟子的巡逻气息。三名引气中期,一名引气后期。他们正懒散地沿着一条小溪行进,低声谈笑,毫无戒备。
我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溪边茂密的灌木丛,完美收敛气息,真元内蕴,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毫无所觉,谈笑着从我藏身之处不远处走过。
“……听说东海那边又出事了?刘师叔前天回来,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嘘!慎言!长老们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好好巡逻,完事了回去修炼才是正理……”
“修炼有啥用,没有灵石丹药,还不是……”
声音渐行渐远。
我缓缓从灌木中走出,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刘师叔?看来黑市的消息无误。
继续前行。
地势逐渐变得平缓,林木稀疏,出现了大片荒原。远处,隐约可见青霄门外围哨塔的轮廓。
我更加谨慎,将神识收敛到极致,只维持着最基本的预警范围。真元灌注双足,踏地无痕,速度却再次提升,如同一道模糊的青烟,贴着地面急速掠行。
中午时分,在一片枯黄的芦苇荡旁暂作休整。取出干粮和水,默默吞咽。神识始终保持着对外界的警惕。
突然,东南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和隐约的兽吼!
有战斗!
我立刻伏低身体,神识小心翼翼地蔓延过去。
只见一名青霄门内门弟子(引气圆满修为)正与一头体型庞大、皮糙肉厚的“裂地熊”妖兽搏斗。那弟子剑法凌厉,显然修炼了不错的功法,但裂地熊力大无穷,防御惊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那弟子且战且退,方向正好是我这边!
我眉头微皱,不想节外生枝。正欲悄然退走,那弟子却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或许是以为遇到了同门),急忙高喊:“前方哪位师兄?请助我一臂之力!斩杀此獠,宗门贡献点平分!”
裂地熊被他声音激怒,咆哮一声,一掌拍碎一块巨石,势头更猛!
我眼神一冷。助你?然后暴露行踪?
没有丝毫犹豫,我身形不退反进,却不是冲向裂地熊,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如同瞬移般掠过那名弟子身侧!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并指如剑,指尖苍白雷光一闪而逝!
嗤——!
一道凝练无比的雷霆指剑,并非攻向裂地熊厚重的身躯,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入其因咆哮而张开的巨口,直贯咽喉!
“嗷呜——!”
裂地熊发出凄厉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咽喉内部,已被雷霆之力彻底摧毁。
一击毙命!
那名弟子目瞪口呆,看着倒在地上的妖兽,又看看我模糊消失在前方芦苇丛中的背影,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毫不停留,速度全开,瞬间远遁数里,将可能的麻烦彻底甩开。
这就是筑基期的力量。对付引气境的对手和低阶妖兽,已可做到精准碾压。方才那一指,我只动用了三成真元,结合《惊雷剑诀》的发力技巧,威力却远超引气时的全力一击。
只是……经脉又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动用雷法,对暗伤的负担依旧不小。
日落月升,昼夜交替。
我一路潜行,翻山越岭,避开了数波巡逻队,顺手击杀了两只不开眼、试图袭击的低阶妖兽,以它们的精血简单淬炼,补充了些许消耗。
五日后,空气中的水汽明显加重,风中带来了淡淡的咸腥气息。
远处,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抹无边无际的、在月光下微微泛着银光的深蓝。
东海,到了。
我站在一座临海的悬崖之上,望着下方那咆哮着、拍击礁石的黑色浪涛,感受着那浩瀚无垠、却又暗藏杀机的磅礴气息。
狂风卷起我的衣袍猎猎作响。
黑水峡,就在前方某片黑暗的海域之下。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海腥味的空气,眼中雷光与火光交织,缓缓隐入悬崖的阴影之中。
潜行已毕,怒涛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