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微光又一次溃散,在地面的灰尘上留下一道未能完成的、黯淡的扭曲痕迹。丹田里那粒微光变得极其微弱,传来阵阵虚脱般的酸软。
又失败了。
灵力控制远比想象中更难。那丝气流如同滑腻的活鱼,总在我试图精细操控它勾勒符文时,从意识的重压下溜走、溃散。
我瘫坐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喘息。汗水混着矿洞里的湿气,让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挫败感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仅仅依靠自身这点微末灵力和粗糙的练习,进展太慢了。我需要外物的辅助,需要更稳定、更能传导灵力的“丹砂”。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本被我翻得越发破烂的《基础符箓图解》,视线死死锁在那行模糊的注释上:“……矿粉混合地底硫磺水,阴干或可暂代低阶丹砂,然灵力驳杂,慎用……”
矿粉……硫磺水……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有可能获取的东西。
我必须试试。
休息片刻,待丹田微光恢复些许,我悄然起身,像一道影子滑出藏身的角落。
灵铢矿粉并不难寻。开采区域边缘的角落里,堆积着厚厚一层混合着碎石尘埃的粉末。我小心翼翼地用一片稍大的碎矿石刮取相对细腻的部分,收集起来,用一块勉强算干净的破布包好,揣入怀中。
接下来是硫磺水。那需要去往更深、更偏僻的废弃区域。
记忆里那条岔道湿热窒闷,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种类似臭鸡蛋的刺鼻气味,寻常矿奴根本不愿靠近。我屏住呼吸,凭借着引气后略微增强的体力和五感,在迷宫般的矿道里穿梭,避开偶尔响起的巡逻脚步声。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湿热污浊,岩壁变得滑腻,滴落的水珠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酸蚀性。终于,在一片塌方形成的乱石堆后,我找到了它——一洼不大的积水潭,水色浑浊泛黄,表面冒着极其细微的气泡,那股刺鼻的气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再次用一块凹形的碎石,小心舀起一些泛黄浑浊的液体,同样用破布浸透、包好。
回到绝对安全的角落,我的心跳才稍稍平复。摊开两块破布,一边是灰黑细腻的矿粉,一边是浸透了刺鼻液体的布团。
接下来……混合。
我没有器皿,只能就地取材。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凹面,先将矿粉倒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挤压那块湿布,让泛黄的硫磺水滴落在矿粉上。
滋……
轻微的声响响起,矿粉被液体浸湿,颜色变深,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矿石和硫磺的古怪气味弥漫开来。
我用一根细小的石棍,谨慎地搅拌着它们,让二者充分混合。混合物逐渐变成一种粘稠的、深灰色的糊状物。
这就是……替代的丹砂?
我看着这团卖相堪忧、气味刺鼻的糊状物,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图解上那句“灵力驳杂,慎用”像警钟一样在脑海里回响。
但我没有“慎用”的资格。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进行某种仪式,伸出手指,蘸取了少许粘稠的、尚带湿气的矿砂混合物。
触感冰凉而粗糙,带着细微的颗粒感。
凝神,静气。
我再次调动丹田那丝微弱的灵力,这一次,不再是直接以灵力为墨,而是尝试将灵力导入指尖,再通过指尖,注入这蘸取的“丹砂”之中。
然后,落笔!
指尖带着那粘稠的混合物,在另一块相对光滑的岩壁上,缓缓划下“火鸦符”的第一笔!
嗤——
就在灵力透过指尖注入矿砂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粗糙的矿砂仿佛被瞬间激活,里面蕴含的狂暴而杂乱的灵气猛地被我的灵力引动,却又无法顺畅融合,竟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
指尖下的岩壁被炸开一小点焦黑的痕迹,那抹矿砂也瞬间失去活性,变得灰暗。
失败了。灵力冲突,无法稳定传导。
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的不行?
我不甘心,再次蘸取矿砂,这次更加小心翼翼,只引入极其微少的一丝灵力,试图更温和地去引导、去融合。
落笔。
线条依旧滞涩,矿砂中的杂乱灵气不断干扰着我的灵力输出,让笔画扭曲颤抖。但我咬着牙,全力维持着灵力的稳定输送,艰难地勾勒。
一笔,两笔……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丹田的微光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当最后一笔艰难落下时,整个符文的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炸开!
我死死盯着它,将最后一点灵力压了上去——
嗡……
符文的光芒终于勉强稳定下来,不再闪烁,但光芒依旧黯淡,透着一股驳杂不纯的虚弱感。
成功了……?
虽然极其勉强,极不稳定,但它确实成了一个完整的、可以被灵力激发的符文!不再是徒有其形的图案!
巨大的喜悦和疲惫同时席卷了我。我几乎虚脱,靠着岩壁滑坐下来,看着岩壁上那个深灰色、散发着微弱却真实能量波动的符文,胸口剧烈起伏。
虽然粗糙,虽然驳杂,虽然充满不确定性。
但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丹砂”!
不再完全依赖那危险而不可控的人血。
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深灰色粘稠物的手指,看着那团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丹砂”,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路,又拓宽了一点。
用这矿洞本身的污浊,来绘制撕开黑暗的符。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