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苑惊魂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陈猛在严密看守下莫名暴毙的消息又像一层阴霾,笼罩在围场之上。尽管萧衍震怒,下令彻查狱守,但线索似乎到此中断,明眼人都知道,这背后黑手能量极大且手段狠辣,早已掐断了所有可能指向自己的线索。
阿依娜的肩膀依旧隐隐作痛,太医叮嘱需静养。但她心里清楚,皇叔萧远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收手,相反,他会更加谨慎,也更狠毒。系统的预警和萧远那日的试探都表明,他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楼兰使团。
果然,当日下午,营地内便开始筹备一场盛大的夜宴,一是为白日正式的围猎活动壮行,二是为款待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臣,其中自然包括楼兰使团。
阿依娜接到赴宴的旨意时,心中警铃大作。夜宴?人多眼杂,觥筹交错,正是下手构陷的绝佳场所!
【系统:宿主预感正确!检测到皇叔萧远方面新动向:其计划在夜宴上,利用一名被收买的楼兰副使(名叫哈桑),制造‘楼兰使臣酒后失德,意图轻薄大晟贵女’的场面。目标贵女为安阳郡主(其父与赵擎有旧,对陛下和宿主心怀怨愤,易被煽动)。事发地点预设于宴席后方通往更衣帐的僻静小径。】
【附加信息:哈桑好酒且贪杯,已被萧远的人用重金和承诺(事成后助其成为下任楼兰正使)收买。安阳郡主已知晓计划,并准备‘适时’出现在那里。】
阿依娜的心沉了下去。好毒的计策!一旦成功,楼兰使团声誉扫地,不仅和平会谈可能破裂,甚至可能给大晟提供再次出兵的口实!而她自己,作为楼兰公主,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处境更加艰难。
绝不能让他得逞!
可她该如何阻止?直接跑去告诉萧衍?空口无凭,她如何解释消息来源?警告楼兰正使?且不说她一个深宫公主如何能私下接触使臣,那副使哈桑既然已被收买,打草惊蛇反而可能让对方改变计划,更加防不胜防。
她必须想一个既能破坏阴谋,又不暴露自己的方法。
夜宴如期举行。巨大的帐篷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官员使臣们推杯换盏,气氛热烈。阿依娜穿着得体的宫装,外面依旧罩着那件显眼的火狐斗篷,坐在分配给她的位置上,位置不算顶前面,但视野尚可。她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探究、忌惮、厌恶……不一而足。
萧衍高坐主位,面色平静,接受着众人的朝拜和敬酒,偶尔目光会淡淡扫过全场,在阿依娜身上停留一瞬,看不出情绪。皇叔萧远坐在下首不远处,笑容温和,与身旁的宗亲谈笑风生,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阿依娜低着头,小口吃着面前的食物,看似拘谨不安,实则在脑海里紧张地监控着系统的实时播报:
【系统:目标人物哈桑已饮酒过量,神态开始亢奋。收买他的官员正在向他递眼色。】
【系统:安阳郡主已离席,正朝预设地点走去。】
【系统:哈桑收到信号,摇摇晃晃起身,借口更衣,离席。方向正确。预计三分钟后双方将在小径‘邂逅’。】
时间紧迫!阿依娜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酒杯。
怎么办?直接跟上去?不行!太刻意!大声喧哗引起骚动?理由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目光扫过面前一盘刚上的、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羊排。楼兰风味的美食……有了!
她突然捂住嘴,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甚至冒出了虚汗,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立刻吸引了附近不少人的目光。旁边的妃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离远了些。
「公主?您怎么了?」伺候她的宫女连忙上前,惊慌地问道。
阿依娜抬起泪眼汪汪、充满痛苦的脸,指着那盘羊排,用带着哭腔和浓重口音的官话,虚弱又艰难地说:「……油……味道……好恶心……想吐……难受……」她一边说,一边更加厉害地干呕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在现场。
【系统:宿主演技爆发!‘突发恶疾’效果卓越!】
【阿依娜(内心焦急):别夸了!快吐真言了!】
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上首的注意。萧衍皱起了眉头。皇后也关切地望过来。
「陛下,」阿依娜仿佛用尽最后力气,泪眼婆娑地望向萧衍,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哀求,「……臣妾……难受……想……想喝点酸的……压一压……楼兰……带来的酸莓干……在使臣……叔叔那里……求陛下……让人……快去取一点来……求求您……」她说得情真意切,痛苦万分,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萧衍看着她那副难受得快要死掉的样子,再听到她只是想找自家使臣要点家乡的酸莓干压一压,似乎合情合理。他虽疑心重,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突发不适、只想吃点故土食物压惊的异国公主,也不好拒绝。
他并未多想,只当她是真不舒服(或许是被白天的惊吓和肩伤折腾的),便对身旁的李德全吩咐道:「去楼兰使臣处,取些酸莓干来,要快。」
「奴才遵旨。」李德全立刻领命,快步走出大帐。
【系统:李德全已出发!路线正好经过那条小径!预计一分钟内抵达事发地点!】
【阿依娜(内心松了口气):太好了!】
她继续捂着胸口,虚弱地靠在宫女身上,小声呻吟,扮演着一个突发急症的病人,心里却默默祈祷李德全脚程快一点。
帐内众人的注意力大多被这突发的小插曲吸引,歌舞也暂时停了下来。
不过片刻功夫,李德全就回来了,脸色却有些古怪,手里捧着一个牛皮小袋,身后还跟着两个神色惊惶、衣冠略显不整的人——正是楼兰副使哈桑和安阳郡主!
只见哈桑满脸通红,酒气熏天,官袍的领口扯开了一些。安阳郡主则是发髻微乱,眼圈发红,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而李德全的袍角似乎沾了些尘土。
「陛下,」李德全上前,躬身禀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上首几人听清,「酸莓干取来了。只是……奴才在路上,恰好遇见哈桑副使与安阳郡主……似乎有些争执,哈桑副使醉酒失态,冲撞了郡主,奴才已及时制止。」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使臣醉酒冲撞贵女?这可不是小事!
哈桑虽然醉醺醺,但也意识到闯了大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酒醒了大半,哆哆嗦嗦地说不出完整话。安阳郡主则立刻哭诉起来:「陛下!您要为臣女做主啊!臣女只是离席更衣,谁知这醉汉突然冲出来……言语无状,还……还想拉扯臣女……呜呜呜……」她哭得伤心,却下意识地避开了李德全出现的时间点,只强调自己被冲撞。
萧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萧远端着酒杯的手也是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阴鸷,他没想到计划会以这种方式被打破!李德全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那里?!
阿依娜心里冷笑:【扯啊!继续扯!看你们怎么圆!】
她适时地又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成功将萧衍的注意力拉回一点点。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指向李德全手中的牛皮袋,气若游丝:「……莓干……谢谢陛下……」
萧衍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对李德全示意了一下。李德全连忙将酸莓干送到阿依娜面前。
阿依娜捻起几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舒缓的表情,仿佛这家乡的味道真的缓解了她的不适。她挣扎着起身,向萧衍行礼:「……谢陛下……臣妾好多了……」
这番表演,坐实了她方才的痛苦并非假装,她求助的目的似乎也仅仅是为了那口救命的酸莓干,与破坏阴谋毫无关系。
萧衍的目光在阿依娜、跪地的哈桑、哭泣的安阳郡主以及面色平静但眼神微冷的皇叔之间扫过。他不是傻子,李德全出现的时机太巧,安阳郡主的指控也略显突兀。这更像是一场未成功的构陷,而破局者,似乎又是那个因为“突发恶疾”而“恰好”派出了李德全的楼兰公主。
这次,还是巧合吗?
他心中疑云翻滚,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处理这场风波。
「哈桑!」萧衍声音冰冷,「你醉酒失仪,冲撞郡主,该当何罪?」
哈桑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外臣……外臣醉酒糊涂……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他不敢攀扯任何人,只能认下醉酒失仪的罪名。
楼兰正使也慌忙出列跪地请罪,冷汗直流。
萧衍冷哼一声,并未立刻发作,而是看向安阳郡主:「郡主受惊了。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又看了一眼萧远,「皇叔,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萧远起身,面色沉痛而公允:「陛下,哈桑副使虽酒后无状,但终究未造成大碍,且乃楼兰使臣,重罚恐伤两国和气。然冲撞郡主,亦不可不罚。不若小惩大诫,责令其禁足思过,并向郡主郑重赔礼。陛下以为如何?」他轻描淡写,试图将大事化小。
萧衍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便依皇叔所言。哈桑禁足直至离京,罚俸一年,向郡主叩首赔罪。楼兰正使管教不严,亦有罪责,罚俸半年。安阳郡主受惊,赏玉如意一对,锦缎十匹,以作安抚。」
处理得快速而果断,既保全了皇室和楼兰的颜面,又各打五十大板,轻轻放过了深层阴谋。
「谢陛下隆恩!」相关几人连忙叩谢。
风波看似平息,宴席继续,但气氛却变得微妙起来。
阿依娜安静地坐回位置,小口喝着温水,心里明白,萧远这次又吃了哑巴亏,而萧衍的疑心,恐怕更深了。
【系统:成功阻止‘构陷使团’阴谋,奖励积分,‘随机应变’能力提升。萧远对宿主忌惮值+10,萧衍对宿主疑惑值+15。】
【阿依娜(内心疲惫):真是刀尖上跳舞……这酸莓干,可真贵啊。】
她抬起头,恰好撞上萧衍投来的探究目光。她迅速低下头,扮演乖巧,心里却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还远未结束。皇叔的杀招,恐怕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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