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阴冷似乎还未从骨缝里完全散去,但身上那件玄色龙纹斗篷带来的暖意,以及眼前富丽堂皇的宫殿景象,都在清晰地告诉阿依娜——她活下来了,而且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她被萧衍亲自带回了她所居住的“琉璃殿”。殿内灯火通明,熟悉的西域香料气息淡淡萦绕,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宫人们跪了一地,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尤其是之前那些可能受过赵擎或林贵妃好处、对阿依娜阳奉阴违甚至暗中使过绊子的,此刻更是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萧衍负手立于殿中,面容依旧冷峻,但看向阿依娜时,眼神里那丝难以察觉的温和尚未完全褪去。
「高公公。」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却不再带有针对她的怀疑和冷意。
「老奴在。」高公公躬身,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
「琉璃殿上下宫人,护主不力,疏于职守,致使公主蒙冤受屈,全部撤换。内务府重新挑选一批得力、背景清白的宫人过来伺候。若有再犯,严惩不贷。」萧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陛下。」高公公立刻应下,眼神锐利地扫过那些瘫软在地的宫人。
阿依娜心中微动:「全部换掉?也好……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谁又是谁的眼线。就是不知道新来的会不会更糟?」
萧衍目光扫向她,淡淡道:「你放心,今后不会再有人敢怠慢于你。」
阿依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谢、谢谢陛下……」心里却嘀咕:「他这话是安慰我?还是保证?听起来好像有点认真的样子……」
萧衍没有回应她的心声,转而道:「你受惊了,好生歇着。太医稍后会来为你请脉安神。」说完,他似乎打算离开。
「陛下!」阿依娜忽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也顾不得装懵懂了,急忙用她那半生不熟的官话问,「楼兰……我、我的家……战争……」
她最担心的,始终是母国的安危。赵擎倒了,但那主战派的头子倒了,并不意味着战争威胁就彻底消除了。
萧衍脚步顿住,回身看她,看到她眼中真切的焦急和恐惧,沉默一瞬,道:「赵擎构陷和亲公主,其心可诛,所言出兵楼兰之议,自然作废。大晟与楼兰的和亲之谊,不会因奸臣妄言而动摇。」
阿依娜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欣慰涌上眼眶,她连忙低下头:「谢陛下……阿依娜……代楼兰,谢陛下……」
「嗯。」萧衍看着她发顶的漩涡,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道,「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高公公和一众侍卫离开了琉璃殿。殿外,等待他的是清洗赵擎党羽、稳定朝局的狂风暴雨。
阿依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系统,我们是不是……暂时安全了?」
【叮!阶段性危机‘赵擎诬陷’已解除。宿主成功洗刷冤屈,反派赵擎势力遭受重创,生命威胁暂时解除。奖励结算:宫斗积分+300,中原官话熟练度+10%,获得被动技能‘初级危机预感’(对即将发生的直接人身危险有模糊预兆)。】
「还有奖励?太好了!」阿依娜几乎要喜极而泣,尤其是那个‘初级危机预感’,简直是保命神器,「不过……暂时安全?意思是还有危险?」
【叮!系统检测到更大反派‘皇叔萧远’活跃度显着提升。赵擎倒台造成的权力真空,正在被其快速渗透。请宿主保持警惕。】
阿依娜的心又提了起来:「那个看起来笑眯眯的皇叔?他比赵擎还厉害吗?」
系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弹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危险等级:极高。】
阿依娜顿时觉得刚到手的热乎奖励都不香了。这吃瓜之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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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大晟朝堂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震荡。
兵部尚书赵擎被打入天牢,其罪名罗列下来,厚厚一叠:构陷和亲公主、欺君罔上、结党营私、贪污军饷、豢养死士、意图行刺……每一条都是够抄家灭族的大罪。
皇帝萧衍雷厉风行,借着赵擎倒台的契机,以犁庭扫穴之势清洗朝堂。赵擎一党的核心成员纷纷落马,或被下狱,或被罢黜,或被流放。空出来的重要职位,被萧衍迅速安插上自己培养的心腹或中立派的实干官员。
曾经权倾朝野、煊赫无比的赵党,几乎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朝中风向骤变,谁都知道,经此一役,年轻皇帝的权威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再无人能轻易撼动。
而关于那位楼兰和亲公主的传闻,也在后宫和前朝悄悄变了风向。
最初,大家都以为她是个貌美无脑、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后来觉得她有点邪门的运气,而现在……经历了赵擎亲自下场诬陷却被陛下亲自平反、赵擎反而倒台的大事之后,再迟钝的人也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了。
这位公主,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陛下对她,也绝非仅仅是对一个和亲工具的维护!
琉璃殿焕然一新。新来的宫人们经过严格筛选,个个低眉顺眼,规矩本分,伺候得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怠慢。内务府送来的用度份例,也远比以往更加精细丰厚。
阿依娜过了几天真正舒心安稳的日子。吃饱喝足,没人找茬,还能时不时听到系统播报一点朝堂上清洗赵党的进度,以及某些官员被抄家时爆出的奇葩八卦(比如某位道貌岸然的老大人居然私下酷爱穿女装之类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惬意。
她的官话也在系统奖励和自身学习下,越发流利起来,虽然偶尔还会带点口音或用词不当,但正常交流已无大碍。
这日,萧衍驾临琉璃殿。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深邃,身着常服,减了几分朝堂上的凛然威压,多了几分清俊沉稳。
宫人们跪迎后便识趣地退下。
阿依娜正歪在软榻上吃葡萄,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陛下。」
「免礼。」萧衍很自然地走到她刚才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晶莹剔透的葡萄,「看来你近日过得不错。」
阿依娜有点不好意思:「托、托陛下的福。」她偷偷打量他,「陛下看起来,很累?」
「朝中事务繁杂,无妨。」萧衍似乎并不介意她这略显僭越的关心,反而问道,「你呢?可还习惯?新来的宫人用得可还顺手?」
「习惯,都很顺手。」阿依娜点头,想了想,又真心实意地补充了一句,「谢谢陛下。」
萧衍看着她,忽然道:「你受委屈了。」
阿依娜一怔。
「赵擎之事,是朝堂争斗,牵连了你。」萧衍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认真的意味,「朕既接你入宫,便会护你周全。日后,无人可再轻易欺辱于你。」
阿依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话……比之前的保证更重了几分。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低下头,小声道:「嗯……阿依娜明白。」
「朕已下旨,擢升你为‘妃’,封号……便定为‘宸’。」萧衍继续说道,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阿依娜却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宸……宸妃?」她再不懂中原礼仪,也知道“宸”字非同小可,常与帝王相关,非等闲妃嫔可用。这晋升速度也太快了!而且这封号……
「怎么?不满意?」萧衍挑眉。
「不、不是!」阿依娜连忙摆手,「只是……太快了……而且,那个字……阿依娜怕担不起……」
「朕说你担得起,你便担得起。」萧衍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此次你受诬陷,亦是因两国和亲之故,擢升你的位份,亦是安楼兰之心,显我大晟诚信。」
他给出了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阿依娜心里却莫名觉得,好像不全是这个原因。
「系统系统!你听到了吗?宸妃!他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为了安抚楼兰?」
【叮!经分析,行为‘晋升宿主为宸妃’动机可能包括:一、安抚楼兰,彰显两国友好(占比30%);二、奖励宿主在扳倒赵擎过程中提供的间接帮助(占比25%);三、将宿主置于更高位份,便于保护,减少类似此次被轻易构陷的风险(占比20%);四、满足萧衍个人情感需求,希望宿主地位提升(占比25%)。】
阿依娜看着最后那条“个人情感需求”,脸颊有点发烫。
萧衍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和那一点点可疑的红晕,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三日后举行册封礼,会有些繁琐,让高公公派人来教你礼仪。」他站起身,「好生准备吧。」
「是,恭送陛下。」阿依娜忙行礼。
送走萧衍,阿依娜坐在软榻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从险些被定为死罪的和亲公主,到一跃成为四妃之一的宸妃,这落差之大,让她犹如身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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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消息传到宫外一座雅致却不显奢华的府邸内。
皇叔萧远正坐在水榭边喂鱼,听到心腹管家的禀报,撒鱼食的动作微微一顿。
「哦?宸妃?」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深了几分,「咱们这位陛下,倒是真给这位楼兰公主做脸面。赵擎倒得……太快了些,快得有点出乎意料啊。」
管家低声道:「王爷,据宫里传出的消息,赵擎倒台,似乎与那位公主有些关联……陛下像是在为她出头。」
「为她出头?」萧远轻笑一声,将手中鱼食全部抛入水中,引得锦鲤争抢,「恐怕不止。咱们这位陛下,心思深着呢。赵擎嚣张太久,他早就想动手了,这次不过是借了个由头,顺便……讨美人欢心?」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走到栏杆边,看着水中争食的鱼儿:「不过,这位宸妃娘娘,倒是比本王想象的有趣得多。接连让林婉如(林贵妃)和赵擎栽了跟头,岂是一句‘运气好’能解释的?」
「王爷的意思是?」
「让人仔细查查这位宸妃的底细,包括她在楼兰时的一切。另外,」萧远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她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给本王盯紧了。本王倒要看看,她究竟是真懵懂,还是……大智若愚。」
「是。」
萧远望着皇宫的方向,嘴角笑意渐深,却无端透出一股冷意:「赵擎这个蠢货,死了也好,省得挡路。这棋局,才刚刚开始有意思起来。我的好侄儿,你以为扳倒一个赵擎,就高枕无忧了吗?还有你,神秘的宸妃……可别让本王失望啊。」
水榭中风声掠过,带起几分山雨欲来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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