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风波虽暂告一段落,但余波却远未平息。
阿依娜回到自己居住的“疏影阁”,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窗边,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方才在朝堂之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利用“梦境”之说固然是无奈之举,却也险之又险,若非萧衍似乎有意顺势而为,她恐怕难逃赵擎那“妖言惑众”的指控。
「系统,今日多谢了。」她在心中默念。
【叮!宿主不必客气,吃瓜助人,系统之本分!奖励结算中:成功化解楼兰兵危(阶段性),奖励‘语言精通点*1’,‘危机预警被动触发几率小幅提升’。请宿主继续努力,发现更多大瓜!】
一股微妙的清凉感涌入脑海,阿依娜觉得自己对大晟官话的发音和语法似乎又明晰了几分,但仍需练习才能自然运用。至于危机预警……她希望自己永远用不上才好。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阿依娜深知,自己已经成了赵擎的眼中钉,而在这深宫之中,赵擎的盟友——那位位份尊贵的林贵妃,绝不会让她好过。
果然,翌日上午,林贵妃宫中的大太监便趾高气扬地来到了疏影阁。
「贵妃娘娘懿旨,宣楼兰公主即刻前往玉芙宫叙话。」太监拖着长音,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打量着这处略显偏僻的宫苑和眼前这位“不懂规矩”的和亲公主。
阿依娜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依旧是一派懵懂,由贴身侍女翻译了之后,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用生硬的官话应道:「是…我去…」
她刻意放缓了梳妆打扮的速度,挑选了一件颜色最素净、最不起眼的宫装,发髻也梳得简单,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知道,林贵妃此番召见,绝非“叙话”那么简单。
玉芙宫奢华精致,熏香袅袅,与疏影阁的简朴形成鲜明对比。
林贵妃斜倚在软榻上,身着绯色宫装,云鬓珠翠,容貌美艳却带着一股凌厉的傲气。她并未立刻让行礼的阿依娜起身,而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杯盖,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如同审视一件物品。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林贵妃的声音慵懒,却透着冷意,「都说楼兰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有几分异域风情,怪不得能引得朝堂之上都为你喧哗。」
阿依娜依言抬头,碧眸中写满了“惶恐”和“不解”,怯生生地不敢与她对视。
「娘娘…漂亮…我…不懂…」她磕磕绊绊地说着,努力扮演好语言不通的蠢笨角色。
「不懂?」林贵妃轻笑一声,放下茶盏,声音陡然转厉,「我看你懂得很!朝堂之上,陛下面前,也敢胡言乱语,编排重臣!谁给你的胆子!」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充满威压。若是普通妃嫔,早已吓得跪地求饶。但阿依娜只是睁大了眼睛,仿佛被她的疾言厉色吓到了,眼眶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地摇头:「没有…没有胡说…做梦…神仙说的…」
她反复重复着“做梦”和“神仙”,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怪梦困扰、口无遮拦的傻姑娘。
林贵妃一噎,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么“无赖”的方式应对。她总不能直接说“神仙托梦是假的”,这在崇信鬼神的宫中是大忌。她胸口起伏了几下,强压下怒火,换上一副看似宽和实则暗藏机锋的面孔。
「罢了,想必你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才会梦魇缠身。」林贵妃示意她起身,「既然身子不适,就该好好在宫里休养,少出来走动,免得再冲撞了谁。陛下仁厚,不与你计较,但宫有宫规,本宫协理六宫,却不能视而不见。」
来了。阿依娜心中一凛,知道正题要来了。
「听闻你来自西域,想必对佛经教义颇有研习?」林贵妃话锋一转,「正好,宫中佛堂近日需抄录《金刚经》百部,为太后娘娘祈福。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静心抄经,也可驱邪避晦,免得你日后再被‘噩梦’所扰。」
她顿了顿,补充道:「记住,需用心亲手抄录,字迹工整,不得有误。三日之内,交予本宫查验。若是延误或是敷衍了事……便是对太后不敬,这罪过,你可担待不起。」
《金刚经》全文五千余字,百部便是五十万字!三日之内,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也绝无可能完成!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刁难,想借此惩治她!
阿依娜脸上适时地露出茫然和为难:「很多…字…不认识…写不好…」
「不会便学!宫里难道还缺教你认字的女官吗?」林贵妃不耐烦地挥挥手,「本宫这也是为你好。下去吧,三日后,本宫要看到一百部《金刚经》。」
根本不容阿依娜再“争辩”,旁边的宫女太监便已上前“请”她出去。
回到疏影阁,阿依娜看着宫人送来的厚厚一摞空白的宣纸和笔墨,以及一本《金刚经》,眉头微蹙。林贵妃此举,恶毒且难以破解。完不成便是现成的把柄,足以治她一个不敬之罪。若想找人代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深宫,极易被察觉,更是罪加一等。
【叮!吃瓜小贴士:检测到宿主面临职场pUA…呃不,是宫斗刁难任务!任务目标:林贵妃。爆瓜提示:林贵妃本人最厌烦抄经念佛,入宫至今从未亲手为太后抄过一部完整经书。其佛堂供奉的所谓“亲手所抄”经卷,皆由其侍女代笔,其中一名叫翠荷的宫女模仿其字迹最为相似。证据藏于玉芙宫小佛堂右下角第三个蒲团夹层内,有往来字条及废弃练习稿为证。】
阿依娜眼睛微微一亮。这系统,果然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但知道归知道,如何利用这个信息又是另一回事。她总不能直接跑去告诉萧衍,林贵妃找人代笔抄经吧?目前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动用这张牌,反而会暴露自己。而且,如何应对眼前的抄经难题才是关键。
正当她思索对策时,门外传来通报声:「陛下驾到——」
阿依娜一愣,连忙起身迎接。
萧衍迈步进来,目光扫过屋内那堆显眼的抄经用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问道:「贵妃让你抄经?」
「嗯…」阿依娜小声应道,点了点头,「娘娘说…祈福…三天…一百…」她伸出三根手指,又比划了一个“很多”的手势,小脸皱成一团,显得十分苦恼。
萧衍自然早已得知玉芙宫发生的事。他走到案前,随手拿起那本《金刚经》翻了翻,语气听不出喜怒:「三天百部,确实有些难为你了。」
阿依娜眨着碧眸,偷偷观察他的神色。他这是来兴师问罪,还是……?
【叮!目标人物萧衍情绪分析:微恼(对林贵妃),无奈(对宿主现状),思索(如何处置)。内心oS:‘赵擎刚消停,后宫就又来添乱…林氏越发不知分寸!但这小公主也确实需要个由头护着…’】
听到系统的播报,阿依娜心下稍安。
只见萧衍将经书放下,沉吟片刻,道:「你语言不通,字亦不识,强行抄录,恐亵渎经文。这样吧,」他转向身边的大总管太监,「李德全,去将翰林院善写簪花小楷的几位女官调来,协助公主抄经。公主便在一旁……研磨铺纸,心意到了即可。抄好的经书,直接送去太后宫中,就说是楼兰公主与翰林院女官一同为太后祈福所致。」
李德全立刻躬身:「奴才遵旨。」
阿依娜闻言,心中顿时一松!妙啊!皇帝这一手,既全了太后的颜面(经书照送,祈福照做),又轻轻巧巧地将她从 impossible 的任务中解脱出来(主要工作由专业女官完成),还堵住了林贵妃的嘴(皇帝亲自下令调整方案,且直接对接太后,林贵妃再无插手查验和刁难的借口)!甚至,让她“研磨铺纸”,既体现了参与,又符合她“初学者”的身份,谁也挑不出错处!
「谢…陛下…」阿依娜连忙低头行礼,语气带着真实的感激。
萧衍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想起朝堂上她“语出惊人”的样子,再对比眼前这副乖巧怯懦的模样,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这小姑娘,倒是越来越会装了。
「好生学着吧。」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仿佛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皇帝一走,疏影阁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很快,几位翰林院的女官便奉命前来,恭敬地向阿依娜行礼后,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工作。阿依娜依言在一旁研磨,看着她们笔下流畅而优美的字迹,心中感慨万千。
有权力,真好。
这一次,她借了皇帝的势,安然度过一劫。但下一次呢?她不能永远指望萧衍及时出现。林贵妃和赵擎的报复,绝不会停止。
果然,就在抄经事件过去的第二天下午,阿依娜在御花园偏僻处“散心”时,忽然被两个面生的嬷嬷拦住了去路。
「公主殿下,贵妃娘娘丢了一支心爱的东珠簪子,有人看见最后是往这个方向来了,还请公主行个方便,让老奴等搜查一下。」其中一个吊梢眼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眼神却不停地往阿依娜身上瞟。
【叮!危机预警!目标人物:林贵妃心腹张嬷嬷、王嬷嬷。计划:以搜查失物为名,强行对宿主进行搜身,并趁机将早已准备好的东珠簪子放入宿主袖中,栽赃陷害!人证已安排 nearby!系统强烈建议:立刻倒地,大喊非礼!或者往西北方向跑,那边有巡逻侍卫即将经过!】
阿依娜心中冷笑,又是这种栽赃陷害的老把戏!但她此刻身边只跟着一个同样怯懦的小宫女,对方却是有备而来,两个嬷嬷身形粗壮,显然力气不小。
硬抗肯定吃亏。
跑?她穿着宫装跑不快,且系统提示侍卫“即将”经过,未必能及时赶到。
倒地大喊非礼?这倒是个办法,但似乎有点……太不顾形象了?而且万一对方不管不顾,照样搜身呢?
电光火石间,阿依娜做出了决定。她脸上瞬间布满惊恐,像是被“搜查”两个字吓坏了,连连后退,挥舞着双手,用尽最大力气,用她那半生不熟的官话尖声大叫起来:
「啊!不要!没有!偷东西!坏蛋!走开!陛下!救命!陛下——!」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和十足的惊恐,穿透力极强,瞬间打破了御花园的宁静!
两个嬷嬷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吓得魂飞魄散!她们是想悄悄栽赃,闹大了对她们也没好处!
「快!捂住她的嘴!」张嬷嬷气急败坏地低吼,扑上前就想动手。
就在这时,西北方向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在御花园喧哗!」
一队巡逻的侍卫闻声迅速赶来!
两个嬷嬷的动作瞬间僵住,脸色惨白。
阿依娜则如同看到了救星,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跌坐在地,指着两个嬷嬷,哭得梨花带雨,语无伦次:「她们…坏…抓我…偷东西…没有…害怕…」
侍卫队长认得这位最近在朝堂上“声名大噪”的和亲公主,又见两个嬷嬷形迹可疑,立刻上前将双方隔开,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嬷嬷强自镇定:「回侍卫大人,贵妃娘娘丢了簪子,老奴等只是例行询问,公主殿下似乎…有些误会,反应过激了…」
「不是询问!是搜身!」阿依娜抽泣着,抓住关键词反驳,「要搜身!我没有拿!」她反复强调着“搜身”这个词。
侍卫队长的眉头皱了起来。后宫妃嫔丢失物品常见,但未经主子允许,嬷嬷擅自提出要对一位和亲公主搜身,这本身就是极不合规矩、甚至带有侮辱性质的行为。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岂是尔等可以随意搜身的?此事蹊跷,尔等随我去见贵妃娘娘,当面说清楚吧!」侍卫队长不敢怠慢,决定将皮球踢回给林贵妃。
两个嬷嬷顿时面如土色。
阿依娜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委屈害怕的模样,却在低头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想用这种拙劣的手段陷害她?那就让所有人都看看,林贵妃手下的人是何等“尽忠职守”吧。这一次,就算不能伤及林贵妃根本,也足够让她惹上一身骚,短时间内不敢再用这种明目张胆的手段了。
这深宫之路,果然一步一坎。但她阿依娜,绝不会坐以待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