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苏婉糖的手臂,在那一瞬间收得死紧。
怀里的小姑娘被他勒得有点不舒服,小声地哼唧了一下,茫然地抬头看他。
那双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他翻涌着黑暗的内心世界。
寒凌夜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
他刚刚在想什么?
因为孙雨柔的一句疯话,他竟然……竟然把目光落在了糖糖的肚子上?
一股后知后觉的寒意,从他背脊窜起,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低头,再也顾不上其他,他抱着苏婉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间让他作呕的办公室。
……
回海边别墅的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曹兴杰从后视镜里,偷偷瞥了一眼后座。
爷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抱着夫人,下颌线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而夫人,也异常安静,乖乖地窝在爷的怀里,小手揪着他的衣角,一动不动。
苏婉糖能感觉到,寒凌夜不开心了。
非常非常不开心。
虽然他抱着自己的力道依旧是保护的姿态,但他的身体是冷的,僵硬的。
是因为刚才那个坏女人吗?还是因为自己……给他丢脸了?
她想到公司里那些人看她的样子,想到孙雨柔轻蔑的打量,又想到那句刺耳的傻子。
小小的脑袋瓜里,第一次装进了这么多复杂又难受的情绪。
车子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
寒凌夜抱着苏婉糖下车,一言不发地走进客厅。
刘姨迎了上来,想说什么,却被寒凌夜一个制止的手势挡了回去。
他将苏婉糖轻轻放在柔软的沙发上,自己则站直了身体,开始解手腕上的袖扣。
苏婉糖低着头,两只小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揪着自己公主裙的裙摆。
“寒凌夜……”她终于鼓起勇气,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开口,“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很笨?”
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答。
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委屈的雾气氤氲了双眼。
她更用力地低下了头,小声地,带着快要哭出来的鼻音,又问了一句。
“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话音刚落,一双锃亮的定制皮鞋,停在了她的眼前。
寒凌夜蹲了下来,与坐在沙发上的她平视。
伸出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快要滚落的泪珠。
“糖糖。”
他的声音很低,很哑。
苏婉糖不敢抬头,只是小声地“嗯”了一下。
“今天,在办公室,你把那个女人赶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问。
苏婉糖愣了一下,努力地回想。
她好像很生气,冲到了他的面前,张开手……
“很勇敢。”寒凌夜替她说了出来,指尖描摹着她小巧的下巴轮廓。
“像一只保护自己领地的小狮子,谁都不能靠近。”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
他慢慢站起身,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那件被咖啡弄脏的衬衫被他随手脱下,丢在一旁。
他赤着上身,一步一步地,重新逼近她。
苏婉糖被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吓得往后缩了缩。
“你怀疑我的眼光,”寒凌夜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上,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
“所以,该罚。”
……
浴室里,水汽蒸腾,将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冲刷着两人。
寒凌夜的动作耐心到了极致。
他拿着柔软的毛巾,一点一点地,帮苏婉糖擦拭着身体。
从她纤细的脖颈,到圆润的肩头,再到平坦的小腹。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
苏婉糖被他看得有些害羞,小手不安地搅动着水花。
“别动。”寒凌夜握住她作乱的小手,声音在水声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拉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里,心脏正在强健有力地跳动着,透过温热的皮肤,将生命的热度传递到她的掌心。
“糖糖,摸到了吗?”
苏婉糖懵懂地点点头。
“这里,”他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左胸口画了一个圈,“以前是空的,不管我赚多少钱,不管我站得多高,这里都是一片荒漠,什么都没有。”
他的目光,深邃得像一片无垠的夜空,里面只倒映着她一个人小小的身影。
“是你。”
“是你把它填满了。”
苏婉糖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原来,他不是觉得她笨,不是觉得她丢脸。
在她的寒凌夜心里,她……是这么这么的重要。
卧室的大床上,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
寒凌夜将她压在身下,极尽温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吻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糖糖……”他在她耳边,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呢喃,“下午在办公室,你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
苏婉糖被他吻得晕晕乎乎,脑子一片空白。
“说……什么?”
“说,我是你的,”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落在她的唇上。
“寒凌夜……”
“嗯?”
“是……是我的……”
“是谁的?”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是……是苏婉糖的……”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小猫。
“乖。”他奖励般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再说一遍。”
“寒凌夜……是苏婉糖一个人的……”
一遍,又一遍。
他像是要将这句话刻进她的骨血里,也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他逼着她,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归属。
直到她嗓子都哑了,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
他才终于放过了她。
事后,苏婉糖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蜷缩在寒凌夜的怀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寒凌夜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侧着身,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汗湿的后背,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熟睡的侧脸。
他想起了秦雪的遗言,想起了自己那荒唐的身世。
怪物。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用谎言和罪孽堆砌出来的怪物。
可就是他这样一个怪物,却捡到了全世界最干净纯粹的天使。
他低下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完成了这场迟来的,对灵魂的审判。
“傻瓜。”
“不是你配不上我……”
“是我这个满手鲜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在痴心妄想,高攀了我的神明。”
他发现,苏婉糖最近好像变得格外嗜睡,胃口似乎也比平时要好上一些。
是他的错觉吗?
抱着怀里温软的身体,寒凌夜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仇恨已经结束,罪孽也已清算。
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只为怀里这个人而活。
深夜,怀里的小姑娘睡得不老实,一脚踢开了薄被。
寒凌夜习以为常地睁开眼,伸手帮她重新盖好。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瞥见了床头柜上,她白天用来画画的画册。
画册被翻开着,上面是一幅新的涂鸦。
寒凌夜的动作,猛地一顿。
画纸上,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人,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小人,两人手牵着手。
而在他们中间,还画着一个襁褓里的小小的婴儿。
婴儿的旁边,用红色的蜡笔,重重地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