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暖洋洋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
苏婉糖笑得趴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狗,另一只手去够另一只小狗摇得飞快的尾巴。
寒凌夜就坐在苏婉糖身边,背靠着沙发,姿态闲适。
手里拿着本财经杂志,一页都没翻动,只是看着地毯上那个和两只毛球滚成一团的小姑娘,脸上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这种安宁,美好得不真实。
就在这时,玄关处的内部通话器响起了煞风景的“嗡嗡”声。
客厅里的笑声停了。
刘姨快步走过去接起,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
她捂住话筒,转过身,表情有些为难地看着寒凌夜:“先生……是、是老爷子。”
寒凌夜脸上的温和肉眼可见地褪去,像是被一块冰冷的湿布抹掉。
“不见。”他甚至没有起身,吐出两个字。
刘姨面露难色:“可是先生,门卫说,老爷子……他很坚持,而且情绪很激动,说您要是不开门,他今天就……”
“让他站着。”寒凌夜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致的线。
苏婉糖抱着,下意识地朝他挪了挪,小声问:“谁呀?”
寒凌夜没回答她,只是对着通话器那头的刘姨加重了语气:“告诉门卫,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门。”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别墅厚重的大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紧接着,是某种金属被强行撞开的巨响。
“砰——!”
声音巨大,穿透了墙壁和玻璃,清晰地传进客厅。
苏婉糖吓得浑身一抖,怀里的也“汪”地叫了一声。
刘姨和几个佣人脸色都白了。
寒凌夜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客厅里好像都暗了下来。
几秒钟后,别墅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一个拄着梨花木拐杖,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正是寒家的老太爷。
他身后跟着的门卫主管,一脸惊惶,连连鞠躬:“先生,对不起,我们拦不住……”
寒凌夜抬了下手,示意他退下。
寒振国拐杖重重地顿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他环视了一圈客厅,最后把冒着火的视线定格在自己孙子身上。
“混账东西!你长本事了!连我的电话都敢不接了?!”
老人家的声音洪亮,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压,震得整个客厅嗡嗡作响。
苏婉糖被这阵仗吓坏了,抱着小狗,像只受惊的兔子,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寒凌夜的身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地看。
寒凌夜垂下眼,看着躲在自己腿边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他没有理会寒振国的咆哮,弯下腰,用最轻的声音对苏婉糖说:“别怕,去楼上房间里待着,等我叫你再出来。”
苏婉糖抓着他的裤腿,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恐惧,她不要一个人。
看到孙子对自己视若无睹,反而去哄那个女孩,寒振国的火气更旺了。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为了这么个女人,你连自己的亲叔叔都敢动!现在连爷爷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吗?”
寒凌夜终于缓缓直起身,正对着寒振国。
他脸上没有什么愤怒的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这里是天润誉府,我的地方。”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
“您带这么多人闯进来,不合适吧。”
“不合适?我今天倒要看看,什么叫不合适!”寒振国气得胸口起伏。
“寒聿斌再混蛋,也是你三叔,是我的儿子!血浓于水!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你还想对他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一点亲情,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亲情?”寒凌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轻轻扯了一下,却没有笑意。
“他策划车祸想杀我的时候,您跟他谈亲情了吗?他拿枪指着我女人的时候,您又在哪?”
寒振国被噎得说不出话,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当然知道寒聿斌做的事情,可在他看来,那些都是可以内部处理的家事,绝对不能让寒凌夜用这种近乎毁掉的方式来报复。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寒凌夜身后那个怯生生的小脸上。
就是她。
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女人。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寒家家主!”寒振国怒极反笑,手中的拐杖指向了苏婉糖。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了!为了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你要把整个寒家都闹得天翻地覆吗?”
“傻子”两个字,像是一根针,准确无误地戳在了苏婉糖最痛的地方。
她的身体僵住了,抓着寒凌夜裤腿的手也松开了,小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寒凌夜周身的气压降到了冰点。
他没有再跟寒振国说一个字,而是直接拿起了玄关柜上的内部电话,拨了出去。
“曹兴杰。”
电话几乎是秒接:“爷,您吩咐。”
“通知寒氏老宅那边,从现在开始,切断老爷子名下所有的副卡和信托基金的支出。
他身边跟着的那些保镖,如果是我驰云安保的人,立刻全部撤回。”
寒凌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电话那头的曹兴杰没有半分犹豫:“是,我马上去办。”
寒振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寒凌夜,嘴唇都在哆嗦:“你……你敢!你这是要断了我的活路!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寒凌夜挂断电话,将话筒轻轻放回原位,整个过程优雅又从容。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爷爷,语气平静得可怕。
“您年纪大了,是该好好在老宅颐养天年。外面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赤裸裸的夺权和囚禁。
“你……你这个不孝子!”寒振国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拐杖就要朝寒凌夜打过去。
拐杖还没落下,寒凌夜就先一步侧身,将吓得快要哭出来的苏婉糖整个护在了怀里。
他一只手牢牢地捂住她的耳朵,另一只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低着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糖糖乖,闭上眼睛,我们不看。”
苏婉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胸膛坚实而温暖。
她把脸埋进寒凌夜的怀里,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寒振国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口气没上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旁边的保镖赶紧扶住他。
“老爷子!”
寒凌夜连头都没回,只是抱着怀里的人,对着门口的方向冷冷地开口。
“刘姨,送客。”
刘姨赶紧带着几个佣人上前,对着寒振国和他带来的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虽然恭敬,但态度坚决。
寒振国看着那个连背影都透着冷漠的孙子,知道今天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这个孙子,已经彻底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他喘着粗气,被保镖搀扶着,一步步退出了别墅。
厚重的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客厅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寒凌夜这才松开捂着苏婉糖耳朵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小姑娘的眼眶红红的,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她看着他,小声地,带着鼻音问:“他……他为什么要骂我?”
“因为他是个坏人。”寒凌夜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湿润,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所有骂糖糖的人,都是坏人。”
“那……”苏婉糖吸了吸鼻子,“我们以后,都不要见他了,好不好?”
“好。”寒凌夜看着她,黑沉的眼睛里映着她小小的、依赖的影子,“我们以后谁都不要见。”
他顿了顿,补充道:“糖糖,我们明天就搬家,搬去海边的大房子,好不好?那里很安静,只有我们,还有雪球,和云朵。”
苏婉糖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亮,她想起了那个有玻璃花房和海底卧室的家。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