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洒在沙发上。
苏婉糖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垂着。
她怀里抱着同样睡熟的小猫雪球，一人一猫的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寒凌夜就坐在沙发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边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手机被他扔在远处，屏幕上那些关于“处理干净”、“闭门谢客”的冰冷字眼，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
他的世界，此刻只剩下眼前这个呼吸平稳的女孩。
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指尖却在距离她脸颊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他怕惊扰了她这难得的安宁。
就这样守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苏婉糖才动了动，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她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但看着她的目光，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早。”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
苏婉糖还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睛，怀里的小猫也醒了，伸了个懒腰，“喵”了一声。
“我们……睡在沙发上了？”她后知后觉地问。
“嗯。”寒凌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去洗漱，刘姨准备好早餐了。”
他很自然地弯腰，将她连人带猫一起抱了起来。
苏婉糖“呀”了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瞬间红了。
餐桌上，依旧是她喜欢的虾仁粥和水晶饺。
雪球被放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小碟专门的猫粮。
苏婉糖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看着雪球吃得香喷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昨晚的恐惧，好像已经被这温暖的晨光彻底驱散了。
寒凌夜没怎么吃，只是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而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她逗弄小猫时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容。
吃饱喝足，苏婉糖抱着雪球在客厅的地毯上玩。雪球精力旺盛，追着一个毛线球满地打滚，苏婉糖咯咯地笑着，在后面追。
阳光正好，岁月安稳。
寒凌夜靠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财经杂志，但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地毯上那个追逐打闹的身影。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凌夜！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金屋藏娇就算了，还玩失踪？”
一道中气十足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男声打破了满室的宁静。
沈熙然穿着一身骚包的粉色西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好几个奢侈品牌的购物袋。
寒凌夜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客厅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婉糖抱着雪球，停在原地，有些受惊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男人。
寒凌夜将手里的杂志重重地合上，发出“啪”的一声。
沈熙然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这才注意到寒凌夜那能冻死人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嘿嘿干笑两声。
“干嘛这么严肃，我这不是听说小嫂子受了惊吓，特地来慰问一下嘛。”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苏婉糖，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
“这位肯定就是小嫂子吧？你好你好，我叫沈熙然，是这家伙的发小。”
苏婉糖被他过于热情的态度吓得往后躲了躲，怯生生地看了寒凌夜一眼。
寒凌夜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苏婉糖面前，将她完全护在身后。
“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喂，不是吧？”沈熙然一脸受伤，“我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你一个不接，我不放心，只能自己来看看了。再说了，我可是带了见面礼的！”
他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购物袋：“最新款的包包，限量版的裙子，还有这个，专门给小嫂子配的珠宝，怎么样，够意思吧？”
寒凌夜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
“放下后，你可以走了。”
“卧槽，寒凌夜，你有没有良心？我顶着烈日给你老婆送温暖，你让我走？”沈熙然不干了，嚷嚷起来。
他绕过寒凌夜，想跟苏婉糖说话：“小嫂子你别怕，这家伙就是个闷葫芦，其实人……”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苏婉糖怀里探出脑袋的雪球吸引了。
“哟，还养了只猫？挺可爱啊。”沈熙然伸手就想去摸。
雪球似乎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警惕地“哈”了一声，往苏婉糖怀里钻得更深了。
寒凌夜的耐心已经耗尽。
他一把抓住沈熙然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往门口拖。
“我警告过你，别来这里。”
“哎哎哎！你慢点！我衣服要皱了！我就是来看看！再说，外面都传疯了，我能不担心吗？”沈熙然一边挣扎一边嚷嚷。
“传什么？”寒凌夜脚步一顿。
沈熙然以为他有兴趣了，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地说了起来。
“还能是什么？就你三叔寒聿斌那事啊！绑架，商业犯罪，听说还有买凶杀人！现在整个圈子都炸了！还有苏家，听说苏启强那个公司董事长当到头了，被董事会联合弹劾，现在停职在家呢！”
他压低了声音，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苏婉糖，身体已经僵住了。
“停职……在家？”
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传来。
沈熙然和寒凌夜同时回头。
苏婉糖站在那里，脸色煞白，怀里的小猫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焦躁地动来动去。
她的大脑有些迟钝，听不懂什么“商业犯罪”、“联合弹劾”，但她听懂了。
爸爸，停职了。
爸爸，在家。
可是，爸爸在视频里说，他很忙，在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
他骗了她。
为什么？
是因为她吗？
“小……小嫂子？”沈熙然这下彻底傻眼了，他看看苏婉糖，又看看寒凌夜那张黑得能滴出墨的脸，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怎么就忘了，这位小嫂子，就姓苏啊！
“我……”他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寒凌夜松开他，大步走到苏婉糖面前，蹲下身，捧起她冰凉的小脸。
“糖糖，别听他胡说。”
他的声音刻意放柔，试图安抚她，“你爸爸的公司没事，他只是……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苏婉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不远处手足无措的沈熙然。
她分不清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
“你，”寒凌夜站起身，回头看向沈熙然，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次，沈熙然一个屁都不敢放，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偌大的客厅，又恢复了安静。
可那份安宁，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哇——”
苏婉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她搞不懂那些复杂的事情，她只知道，爸爸出事了。因为她，爸爸出事了。
“不是你的错。”寒凌夜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他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糖糖，相信我，一切有我。”
怀里的人哭得撕心裂肺，像个迷路的孩子。
寒凌夜抱着她，眼神却越过她的肩膀，望向窗外沈熙然车子离开的方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阴鸷和决绝。
果然，还是不行。
只要和外界有一丝联系，那些肮脏和烦扰，就会像病毒一样渗透进来，伤害他的女孩。
他原本以为，只要清理掉那些直接的威胁就够了。
现在看来，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