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书案上那张“查”字纸条轻轻翻了个边。江知意刚迈进书房门槛，就看见萧砚坐在灯下，手里捏着一封信，指节泛青，袖口沾了点暗红。
她脚步一顿。
“回来了？”他抬眼，声音像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嘴角却有一丝没擦净的血痕。
江知意没应声，走过去一把掀开他左手袖子。腕内侧一道新结的痂，边缘发紫，像是强行压住的内伤裂口。她盯着那处，系统在脑子里轻轻一震。
【检测到长期毒素累积，混合外力损伤，建议立即施针干预】
江知意不禁眉头紧皱，脑海中快速思索着萧砚这些年的遭遇。她想起刚刚萧砚所说十二岁那年中毒，经脉尽毁，却对外称病重闭门不出。这十年间，他又是如何在暗中培养隐卫的呢？
“你这算什么？”她松开袖子，语气冷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铁，“旧疾复发？还是今天又被人打了？”
萧砚把信折好，放进袖袋：“没事，练功岔了气。”
“练功？”她冷笑，“你哪来的功可练？一个连站久了都喘的人，半夜还能运气冲脉？”
萧砚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十二岁中毒后，我虽对外称病重，但从未放弃。暗中让心腹寻找能恢复经脉的方法，也偷偷训练一些身手敏捷之人作为隐卫。这十年，我多次遭遇暗杀，有一次在城郊的别院，一群黑衣人夜袭，我的隐卫拼死保护，才让我侥幸逃脱，但那次也受了重伤，腕上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他没说话，只把灯芯拨了拨，火光跳了一下。
江知意听着，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萧砚这十年装病隐藏武功的不易，也明白他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依赖。
江知意转身打开随身药箱，取出银针盒。咔哒一声，盒盖弹开。
“别碰我。”他忽然出声，手按在桌沿，指节微微发白。
“我不碰死人。”她头也不抬，“你现在离死不远了。寒蚕毒蚀筋，断续散损脉，再加上那股子阴香——你当我是街上抓个郎中就能糊弄过去的？”
江知意看着萧砚，心中暗自思忖，这九种毒素相互压制形成伪死脉象，究竟是何人所为，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彻底控制萧砚，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砚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治过三个中过寒蚕毒的乞丐，两个死在破庙，一个靠我吊了七天命才活下来。”她捏起一根针，在灯上过火，“你体内的毒不止一种，是九种。有人十年如一日地往你身上下料，换着花样来，就为了让你看着像病鬼，实则……”
她顿了顿，针尖抵上他曲池穴。
“实则经脉没断，武功没废，只是被毒锁住了爆发时机，对不对？”
针入寸许，萧砚手臂猛地一颤，却没有躲。
系统界面在她脑中展开。
【九毒缠脉——寒蚕毒、断续散、蚀骨香、阴葵散、玄冥引、血枯露、青鳞粉、迷心蛊、焚经散】
【毒素相互压制，形成伪死脉象，掩盖真实内力波动】
【建议：九转还魂丹（未解锁）｜临时压制：清毒丸（可用）】
她抽针，收盒，从药瓶里倒出一枚墨绿色丹丸，塞进他掌心。
“这是我三个月前就开始配的清毒丸，原本打算留着应付瘟疫重症。现在给你。”
萧砚没接，丹丸落在他手心，滚了一下。
“你不该查这些。”他声音低下去，“有些事，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她盯着他，“就为了找个挡箭牌？一个没人看得起的嫡女，正好帮你装疯卖傻？”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看我救人的样子好笑？还是觉得我傻，好拿捏？”
“江知意。”他终于抬头，眼神沉得像井底，“我是想活。遇见你之前，我装病装了十年，等一个能信的人。不是利用你，是……我第一次不想一个人熬下去。”
她愣住。
屋外传来巡夜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走远了。
她忽然弯腰，一把扯开他衣领。锁骨下方一道陈年疤痕，扭曲如蛇，皮肉颜色深浅不一。
“这是什么？”
“十二岁那年，他们在我茶里下毒。”他声音很平，像在说别人的事，“一夜间经脉尽毁，太医断言活不过三年。我爹为了保我，对外说世子病重，从此闭门不出。可我知道，那一夜之后，我就不能再信任何人。”
“包括你爹？”
“包括我娘。”
江知意直起身，盯着他看了好久。
“你装病，藏武功，养隐卫，布局十年，就为了翻盘？”她问。
“是。”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转身就走？不怕我把你交给皇帝？”
“怕。”他居然点头，“但我更怕你哪天发现我瞒着你，然后觉得我不值得救。”
她忽然笑了，笑得有点涩。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破庙救了个小贼？他偷药是为了救快死的兄弟。我问他要不要当徒弟，他跪下来磕头，说一辈子听我的话。”
萧砚看着她，没说话。
“我收他，不是因为可怜。”她声音轻下来，“是因为我知道，有些命，不该死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而你——”
她伸手，指尖擦过他唇角那道干涸的血痕。
“你把自己藏得这么深，是不是也以为，没人会真心救你？”
萧砚喉结动了动。
“我不是草包。”他说。
“我知道。”她点头，“你是能在我背后布下三百隐卫、连皇帝都忌惮三分的人。可你忘了，我是谁。”
“你是……”
“我是能把你体内九种毒都认出来的神医。”她把清毒丸重新塞进他嘴里，“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从今往后，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再瞒我一次，我就给你下毒，让你真变成废人。”
他没吐出药丸，反而低笑了一声。
“你这威胁，比宫里那些刺客还狠。”
“我说到做到。”
他抬手，忽然抚上她发间的银簪。那支素银簪，样式极简，却是他五年前在北疆带回的寒铁所铸，一直收在贴身匣子里，等一个人戴上。
“这支簪子，我藏了五年。”他声音很轻，“不是等谁来做侯府夫人，是等一个敢掀桌子、敢救小贼、敢对着宰相鼻子骂‘你药铺卖霉药’的人。”
江知意呼吸一滞。
“你救了那么多人。”他看着她，“可你从不让自己软弱。你知不知道，我最怕的，是你哪天觉得我不值得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眼眶有点发热。
反手抓住他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这里。”她说，“早就由不得你逃了。”
萧砚指尖微微发颤。
他另一只手慢慢抬起，将那支银簪轻轻往她发里插稳。动作很慢，像是怕惊走什么。
江知意没动。
屋外风停了，灯芯又跳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底层摸出一张纸，正是白天塞进驴车缝里的那张“查”字条的另一半。她摊开，提笔写下三个字：追香料。
然后折好，放进他手里。
“你不是想翻盘？”她看着他，“那就别光躲。有人敢拿毒药当生意，我就敢把他们药铺一块砖一块砖砸了。你要是还敢瞒我——”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点冷笑。
“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用你藏的那些隐卫，把整个京城的黑心药商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