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柳佩妍就背着空筐子往后山走。脚刚踏进老松树林,就闻到股刺鼻的腥臭味 —— 昨晚还干干净净的灰堆旁,不知被谁泼了摊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猪粪混着烂泥,把最上等的白草木灰埋了个严实。
狗东西! 柳佩妍咬着牙骂了句,手按在柴刀上转了两圈。她在树后发现几个新鲜的脚印,鞋底子带着补丁,跟王富贵家管家常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往回走时,她特意绕到村西头,见王富贵家的烟囱早早就冒了烟,管家正鬼鬼祟祟地往猪圈倒泔水,看见她,慌忙把泔水桶往身后藏。
柳佩妍没作声,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 这准是王富贵的阴招。
早饭时,她把这事一说,叶灵溪手里的窝头
掉在地上:那... 那我们去哪找草木灰? 她昨天刚算好要做三十斤精盐,才能凑够下月初的税钱。
秦羽正往嘴里扒拉糙米饭,闻言差点噎着:老东西够损的!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机,想查有没有替代材料,又赶紧按住 —— 姬晨曦正盯着他的手看,眼神里带着疑惑。
后山不止这一处有草木灰。 姬晨曦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往东北走三里地,有片废弃的烧炭窑,那里的灰更细。
你怎么知道? 柳佩妍挑眉。这几天姬晨曦跟着搂灰,却从没去过东北坡。
姬晨曦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野菜:前... 前些天找野菜时看见的。
秦羽没多想,拍了拍桌子:那就去烧炭窑!正好换个地方,省得被人惦记。 他给柳佩妍使了个眼色,女侠辛苦,今天多搂点,我跟苏掌柜去杂货铺买豆子。
苏婉秋却皱着眉:怕是买不到了。昨天王老板说,村里的豆子都被人订了。
不用问,准是王富贵。 秦羽冷笑,这老小子想卡咱们的脖子。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婉秋,你不是说会做豆腐吗?咱们自己泡豆子做豆浆,剩下的豆渣还能当肥料。
苏婉秋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豆渣发酵后确实能肥田,要是种点青菜,还能省点买菜钱。
叶灵溪立刻在石板上写:自制豆浆:成本降低两文 \/ 斤,豆渣用途 + 1,写完抬头冲秦羽笑,眼里的愁云散了大半。
等柳佩妍和姬晨曦背着筐子出门,秦羽才拉着苏婉秋往杂货铺走。刚到村口,就被几个村民围住了,为首的是秦老栓的侄子秦二柱,手里攥着块黑乎乎的粗盐。
小羽,你那好盐卖王大户多少钱? 秦二柱咧着黄牙笑,给自家人也便宜点呗?五文一斤咋样?
就是,都是一个村的,哪能光顾着外人!
听说你那盐是用妖法弄出来的?是不是真的?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像苍蝇似的嗡嗡响,秦羽这才明白 —— 王富贵不仅使坏,还把卖盐的事捅出去了,故意挑唆村民来施压。
苏婉秋往前一步,笑眯眯地说:各位叔伯兄弟,不是我们不便宜,实在是提纯太费功夫。你们看,三斤粗盐才能出一斤精盐,光豆子就耗不少,五文钱连本都回不来。 她指着秦二柱手里的粗盐,要是不嫌弃,这粗盐我们能帮忙提纯,收两文钱手工费,咋样?
这话说得在理,村民们面面相觑。秦二柱嘟囔了句 还收手工费,拉着人散了。走远了,秦羽听见有人说:我看他就是不想教咱们法子,怕咱们抢生意...
别理他们。 苏婉秋拽了拽秦羽的袖子,王富贵就是想让全村人都敌视咱们,好趁机压价。
杂货铺老板见他们进来,眼神躲躲闪闪的。苏婉秋要五斤豆子,老板支支吾吾说只剩两斤,还都是生了虫的。
王大户订的? 秦羽似笑非笑地问。
老板脸一红,没敢应声,赶紧称了两斤虫豆,收了钱就往屋里钻,像是怕沾什么晦气。
回去的路上,苏婉秋突然说:我刚才看见王富贵家的丫鬟,拿着块亮晶晶的东西给管家,看着像... 像玉。
秦羽心里咯噔一下 —— 姬晨曦昨天倒盐时,他好像看见她发髻上别着点碎玉,当时没在意。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见柳佩妍和姬晨曦回来了,筐里的草木灰果然又白又细。姬晨曦正低头拍打身上的灰,发髻松了,一缕头发垂下来,发间露出的不是碎玉,而是根普通的木簪。
你的玉簪呢? 秦羽脱口而出。
姬晨曦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拢头发:没... 没有玉簪...
柳佩妍突然开口:刚才在烧炭窑,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像掉了什么东西,找了半天没找着。 她瞥了姬晨曦一眼,眼神里带着探究,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来,像是块碎玉。
秦羽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他没再追问,只是让苏婉秋把虫豆挑拣出来泡上,自己则蹲在灶前假装添柴,实则飞快地回忆手机里的信息 —— 有没有哪个朝代的公主,喜欢在发髻里藏碎玉?
傍晚提纯盐时,叶灵溪突然指着盐水里的白絮说:你们看,今天的杂质好像更多了。
秦羽凑过去一看,果然,加了草木灰后,盐水里浮着层说不清的东西,比平时多了一半。烧炭窑的灰有问题? 他心里纳闷,又觉得不像。
柳佩妍突然
了一声,从灰堆里捻出点东西:这不是松针灰,像是... 桐油灰。 她闻了闻,有人把桐油灰混在里面了,这东西遇水会起黏糊糊的东西,难怪杂质多。
桐油灰是做木匠活时填缝隙用的,村里只有王富贵家盖新房时买过。
这老东西,阴魂不散! 秦羽气得想把陶罐摔了。
姬晨曦突然蹲下来,用树枝把桐油灰挑出来:别气,挑干净还能用。 她挑得很认真,睫毛垂着,谁也看不清表情,明天... 我去更远的地方找灰,保证没人能掺东西。
秦羽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突然想起苏婉秋说的 。这姑娘身上,肯定藏着事。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 王富贵的算计越来越露骨,村民的态度也越来越微妙,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精盐做出来,赚够税钱,才有底气应对这些破事。
夜里,秦羽躺在草堆上,摸着腰间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着微弱的光。他点开 古代饰品图鉴,翻到 皇家饰品 一栏,心猛地一跳 —— 上面画着的平阳公主常戴的玉簪,碎掉的样子,跟苏婉秋描述的一模一样。
姬晨曦... 姬氏... 秦羽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前朝皇帝好像姓姬。
窗外传来几声狗叫,像是王富贵家的方向。秦羽赶紧关掉手机,心里乱糟糟的 —— 一边是步步紧逼的王富贵,一边是身份成谜的姬晨曦,还有虎视眈眈的村民和官府。
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里面的六十文钱沉甸甸的。这点钱,在即将到来的风浪里,怕是不够看。
得加快速度了。 秦羽对着屋顶默念,不仅要制盐,还得搞点别的... 比如手机里记的那个
肥皂 ,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月光透过破窗纸照进来,落在灶台上那罐刚提纯好的精盐上,白得晃眼。秦羽知道,这罐盐不仅是钱,更是他在这乱世里活下去的底气。
但他更清楚,平静的日子怕是不多了。王富贵的阴招,姬晨曦的秘密,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迟早会像后山的乌云一样,压到这破屋的头顶上。
明天,得去烧炭窑附近找找那块碎玉。秦羽打定主意,翻了个身,把手机往怀里塞得更紧了。不管怎么说,先搞清楚身边人的底细,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