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踏云而来,黑袍猎猎,左眼金光隐现,右眼血痕如烙。
他立于虚空,俯瞰下方——金鳌岛不再是记忆中的那片混沌孤洲。
如今,整座岛屿被一层朦胧的混沌气流笼罩,仿佛有无形之壁横亘天地,连神识都无法穿透。
更诡异的是,岛外碑林竟生出异象:万碑裂纹处燃起幽蓝道火,火焰不焚物质,却灼烧命运长河;碑面浮现出一朵朵莲形光晕,每一朵绽放,便有一缕魂音低吟,似在忏悔,又似在觉醒。
“这是……什么邪法?”申公豹瞳孔微缩,袖中因果丝线轻轻颤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克制它的存在。
他本是奉元始天尊密令而来,携广成子所赐“因果丝线”,目标直指苏辰——那个被通天教主偶然救下、如今却执掌归元道场的无名小辈。
元始曾冷笑:“区区蝼蚁,竟妄图逆天改命?待他传道万仙,洪荒灵气反哺,天道根基动摇,便是他身死道消之时!”
而他的任务,就是点燃引信。
只需几句挑拨,便可让截教自乱阵脚;只要一丝猜忌,便能让万仙争赴封神榜。
毕竟——截教最重情义,也最怕背叛。
可此刻,申公豹心中竟浮起一丝不安。
他压下情绪,收敛气息,化作一名游方散修,混入碑林外围。
此处已是金鳌岛边缘,寻常弟子来此参悟道碑,感悟气运流转。
如今却不同了。
无数生灵跪伏于碑前,或哭或诵,或静默流泪。
他们不是在求道,而是在与亡者对话。
一位老妪捧着残经,跪在一块裂碑前,声音沙哑:“我儿昨日上榜,今晨竟在梦中哭诉魂不得安……说那榜上无名,只有编号,日日有黑气抽魂,痛如刀割……求碧游宫开恩,放他回来……”
申公豹脚步一顿。
他见过太多人上榜,也亲手送过不少同门入劫。
可从未听过魂魄在榜中受苦……更未想过,封神并非超脱,而是囚禁!
【叮——检测到高浓度命运挣扎波动!】
【目标:申公豹】
【命格线出现裂痕!系统判定:良知复苏概率提升至37%!】
无形的系统之声掠过虚空,唯有天地可闻。
申公豹心头一震,仿佛有一道雷霆劈开迷雾。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藏着一道符印——元始赐下的“天命护符”,可遮掩因果,避开元神窥探。
可此刻,符印竟在发烫,像是被什么力量灼烧。
“不可能……我只是执行师命……封神乃天道定数,我何罪之有?”他低语,声音却已微颤。
就在此时,灯塔之巅,一道曦光破云而出。
洛曦立于塔下,银发如瀑,手中曦光剑轻鸣,剑尖直指申公豹所在方位。
她眸光如炬,穿透伪装,一眼看穿其体内缠绕的漆黑丝线——那是天道编织的因果锁,是操纵命运的提线。
“你体内,缠着天道的丝。”她轻声道,声音不大,却如钟鸣贯耳,“你以为自己在执棋,其实,你早就是棋子。”
申公豹浑身一僵。
下一瞬,虚空中浮现出一道残影——经脉显化·言河子。
他已能短暂凝实,指尖轻点,一道天机碎片涌入申公豹识海:
“阴符道人曾言……封神榜,不是归宿,是棺材。以神位为椁,以魂魄为薪,抽取洪荒本源,续天道之命……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帮他们杀人而已。”
识海炸裂。
过往画面如潮水涌来——
赵公明豪饮千杯,大笑言:“我截教无弃徒!”
三霄舞剑于碧游宫前,彩带飞扬,笑靥如花。
通天教主端坐莲台,一指轻点他眉心:“申公豹,你根骨虽劣,但心志可嘉,我收你为徒。”
那时的他,也曾热血沸腾,也曾誓死护教。
可后来呢?
因嫉妒姜子牙得掌封神榜,因不甘自己被轻视,他转身投向玉虚宫,跪拜元始,换得一道敕令,一句承诺:“你若助我成事,将来必封你为神中之尊。”
神中之尊?
可现在他才明白,所谓“神”,不过是不得超生的囚魂!
“我……我竟成了屠刀?”申公豹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黑袍。
四周碑林道火熊熊,莲光摇曳,每一缕光都像在审判他的罪孽。
那些曾经被他煽动赴死的同门,他们的笑声、怒吼、临终哀嚎,全在耳边回响。
他猛地抬头,望向归元道场方向。
那里,混沌气流如柱,直冲云霄。
道场中央,苏辰盘坐于无敌领域核心,双目微闭,周身环绕《混沌归元真经》的金色符文。
每一道符文扩散,便有一缕混沌气被净化为本源灵气,反哺天地。
正是这功法,打破了天道对灵气的垄断,让修行不再消耗洪荒,反而滋养世界。
也正是这功法,让无数本该上榜的截教弟子得以存续道统,避开杀劫。
“原来……他不是逆天。”申公豹喃喃,“他是救世。”
可他已无法回头。
元始的命令不可违,因果丝线已烙入神魂。
若不完成任务,他将被天道反噬,永堕幽冥。
夜色渐深,风起云涌。
申公豹悄然离开碑林,独坐荒丘之上,从袖中取出那缕银光游蛇般的因果丝线。
他咬牙,准备将其埋入地脉,借截教气运节点引动混乱——只要一道裂痕,就能掀起滔天波澜。
他缓缓俯身,指尖刚触地面——
忽然,掌心剧痛!
一道幽蓝火焰,竟顺着大地蔓延而来,无声无息,却炽烈如焚魂!
他惊骇抬头,只见远处碑林方向,道火如河,正逆风而至,所过之处,泥土龟裂,命运丝线尽数焚断。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
荒丘之上,风卷残云,枯草伏地,天地间一片死寂,唯有远处金鳌岛方向,混沌气流如龙盘旋,隐隐透出一股不容亵渎的生机。
申公豹跪坐在冰冷的岩石上,黑袍猎猎,指尖微微颤抖。
他手中那缕银光游蛇般的因果丝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是元始天尊亲手赐下,烙印于他神魂深处的“天命之引”。
只要将其埋入截教气运节点,便能悄然扭曲命脉,引爆内乱,让苏辰的归元道法未兴先灭,让万仙道统自毁于猜忌。
可他的手,却迟迟落不下去。
耳边回荡的,是碑林中老妪的哭诉,是言河子传来的天机碎片,是洛曦那一句轻如风、重如山的“你早就是棋子”。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通天教主那道清冷而宽厚的目光。
“申公豹,你根骨虽劣,但心志可嘉,我收你为徒。”
他曾以为这句话是怜悯,是施舍。
如今才懂,那是唯一一次,有人真正把他当“人”看。
而他,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位”,亲手将同门推向封神榜,将师门推入劫火!
“呵……哈哈哈!”他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如裂帛,在荒野中回荡,惊起几只夜枭。
笑声未落,他猛然俯身,指尖已触大地——
就在此刻!
“嗤——!”
一道幽蓝火焰自地底窜出,无声无息,却炽烈如焚魂!
那火不燃皮肉,直透神魂,瞬间灼穿他的掌心,将因果丝线烧得滋滋作响!
“啊——!”申公豹惨叫一声,猛地抽手后退,只见那丝线竟在火焰中扭曲、崩解,仿佛有无数命运之线被同时斩断!
他惊骇抬头——
只见远方碑林,万碑齐鸣!
道火如河,自石碑裂纹中奔涌而出,逆风而至,如潮水般漫过荒原。
每一簇火焰燃起,便有一道命运锁链断裂的脆响,像是天地在低语:“该断的,终究断了。”
“谁?!”申公豹怒吼,拔刀而出!
寒光乍现,刀锋如雪,映出他自己的脸——
可那哪是他的脸?
刀光中,他的面容扭曲变形,皮肉之下竟隐约浮现木纹与符篆,双目空洞,嘴角僵硬上扬,宛如一具披着人皮的傀儡!
那不是申公豹,那是元始天尊用因果与命格雕琢出的“执棋之手”,是天道量劫中的一枚活死人!
“不——!”他嘶吼,声音撕心裂肺,“我不是走狗!我不是工具!我是申公豹!我有魂!我有心!我有恨!!”
怒吼声中,他双目赤红,刀光暴涨,不再斩向大地,而是狠狠劈向自己胸前那根贯穿神魂的因果丝线!
“给我——断!!!”
轰——!!!
刀光如裂天之斧,携着百般悔恨、千般怒意、万般不甘,悍然斩落!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彻荒野。
不是肉体的撕裂,而是命格线的崩碎!
一道无形的波纹自他身上炸开,瞬间席卷十万里虚空。
苍穹之上,星轨偏移,气运长河泛起血浪,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从天命簿上撕下了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金鳌岛碑林深处。
万碑守者·石中火猛然睁眼,石质瞳孔中燃起幽蓝火焰,低语如谶:
“有一人……斩了天定之路。”
话音未落,归元道场核心,苏辰双眸骤然睁开!
他周身金光流转,混沌符文环绕,系统提示如洪钟响彻识海——
【叮!检测到高浓度逆命波动!】
【行为判定:自主斩断天道命格线——逆命者觉醒!】
【贡献度+15!】
【无敌领域扩展至十三万里!】
【激活新功能:命格折射——可短暂模糊天机对特定人物的因果锁定,持续时间与贡献度挂钩!】
苏辰眸光一闪,唇角微扬。
“命格折射……原来如此。”他低语,“天要劫我万仙,我便让人人皆不可测;天要定局,我便让局——乱!”
他缓缓起身,望向荒野方向,”
而此刻,荒野之中。
申公豹跪伏于地,断刀插在身前,刀身嗡鸣不止,仿佛还在回应那一斩的惊世之力。
他浑身颤抖,神魂震荡如风中残烛。
命格线断裂处,黑气汩汩渗出,那是天道契约反噬的残息,如毒蛇般侵蚀他的元神。
每喘一口气,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可他的脸上,却浮现出前所未有的释然与狂喜。
“元始……”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血沫,“你要我执棋?要我做你手中刀?要我跪着走完天命之路?”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火,穿透云层,直指玉虚宫方向——
“我偏要——掀桌!!!”
笑声渐歇,他转头望向金鳌岛。
那里,混沌气柱冲天,道火莲光摇曳,仿佛在为他指引归途。
他艰难地抬起手,抹去嘴角血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重如山岳:
“师兄……我回来了。”
紫霄宫中,鸿钧道祖盘坐虚空,双目微阖。
忽然,他指尖轻颤,面前天道镜中,一道命格线无声断裂,化作飞灰。
他轻叹一声,声音渺远如风:
“命格线断,劫眼已活……这一劫,怕是……收不住了。”
与此同时,系统暗中波动,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