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古栈魅影
雨丝斜斜地割过夜空,将山道上的泥泞泡得发胀。孤鸿子抱着殷野王的左臂微微一沉,九阳真气在掌心流转成淡金色光团,顺着殷野王的经脉缓缓推进。寒蚕蛊毒在光团触及处发出滋滋轻响,那些幽蓝的毒丝如同遇火的蛛网般蜷曲,却在光团移开后又迅速蔓延,在苍白的皮肤上织出诡异的花纹。
“蛊虫已入丹田。”孤鸿子指尖在殷野王膻中穴上一点,那里的圣火令印记突然发烫,将涌来的毒丝灼烧出细小的焦痕,“这印记能暂阻毒性蔓延,却解不了根。”
玉衡提着冰棱剑走在最前,剑锋劈开垂落的雨帘,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留下细碎的冰晶。她忽然驻足,剑身在月光下漾起一层寒气:“前面有血腥味。”
清璃的软鞭在身侧划出半圈,鞭梢沾着的雨水突然凝结成珠:“是新鲜的,不到半个时辰。”她抬眼望向山道尽头,一座破败的客栈在雨雾中露出歪斜的酒旗,“那是‘迎客栈’,三年前我随爹爹路过时就已废弃。”
孤鸿子将殷野王交给清璃搀扶,倚天剑无声出鞘,剑脊映出三人凝重的面容:“波斯人的速度比预想的快。”他屈指轻弹剑鞘,一枚铜钱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入客栈虚掩的门缝。铜钱穿门而过的刹那,客栈内传来铁器落地的脆响,随即归于死寂。
“分头戒备。”孤鸿子身形如柳絮般飘至客栈左侧的窗棂,指尖蘸着雨水在窗纸上戳出细孔。屋内蛛网密布的梁上悬着三具尸体,穿着天鹰教的服饰,胸口都插着三寸长的波斯短刀,刀柄上的孔雀纹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玉衡已绕至客栈后门,冰棱剑插入腐朽的木门缝隙轻轻一旋,门闩应手而断。她推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与青铜面具人身上的气息同源。后厨的水缸里浮着个黑衣人影,后背插着半截软鞭——正是清璃先前扯断的那截。
“是陷阱。”玉衡剑锋挑起黑衣人的手腕,那人指甲缝里嵌着青色粉末,“迷魂散,遇水即化。”
清璃扶着殷野王站在客栈大堂中央,目光扫过墙角堆叠的麻袋。麻袋里露出半截锁链,链环上刻着天鹰教的鹰隼纹,显然是用来关押殷野王的。她忽然注意到柜台后的算盘上,算珠被人刻意拨成“七”的形状,而柜台下的地面有新鲜的挖掘痕迹。
“这里有地道。”清璃软鞭一甩,卷住柜台的桌腿猛地掀起。地面露出个三尺见方的暗门,门环上缠着浸过油脂的棉线,显然是准备随时烧毁入口。
孤鸿子走到暗门前,指尖在门沿的泥土上捻了捻,土中混着极细的金沙:“通往铁矿。”他想起《峨眉秘史》中记载,光明顶西侧有处废弃的铁矿,当年杨逍曾在此炼制圣火令,“他们想引我们进矿道。”
殷野王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孤鸿子立刻探掌按在他百会穴,九阳真气如潮水般涌入,却见殷野王脖颈处的血管突然鼓起,像有活物在皮下窜动。
“蛊虫醒了。”清璃将天山雪莲的汁液滴入殷野王口中,“必须在子时前找到母蛊,否则他会经脉尽断。”
客栈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三骑快马冲破雨幕,马上骑士戴着青铜面具,腰间悬着波斯弯刀。为首者抬手一挥,三枚透骨钉破空而至,钉在客栈的梁柱上,钉尾缠着的布条缓缓展开,露出上面用鲜血写的波斯文。
“他们要我们用圣火令换母蛊。”孤鸿子认出那是波斯明教的血书,“地点在铁矿深处的熔洞。”他看了眼窗外渐亮的天色,“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玉衡突然剑锋一转,冰棱剑指向客栈二楼的楼梯:“上面有人。”
楼梯拐角处传来木板吱呀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抱着柴禾走下来,脸上沾着煤灰,看到众人时吓得缩了缩脖子:“官爷...我只是来躲雨的...”
清璃的软鞭突然缠上少年的手腕,鞭梢的倒刺轻轻刺入皮肤:“你柴禾里藏着断肠草,身上却有天鹰教的护心丹气味。”她眼神一冷,“说,是谁派你来的?”
少年脸色煞白,突然从柴禾里抽出短刀刺向清璃。孤鸿子身影微动,倚天剑鞘已点在少年胁下,少年惨叫一声软倒在地,怀中掉出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北斗第七星的图案——天权堂主的信物。
“百晓堂的死士。”孤鸿子踢开少年手中的短刀,刀柄内侧刻着“影”字,“他们和波斯人联手了。”
少年突然怪笑起来,嘴角溢出黑血:“你们...都得死在光明顶...”话音未落便气绝身亡,牙齿间藏着的毒囊已被咬破。
孤鸿子掰开少年的手指,发现他掌心刻着个“杨”字。他心中一动,想起《峨眉秘史》中灭绝师太记载的“杨逍与波斯使者密谈”,指尖在令牌上摩挲着:“他们想让我们以为,这一切都是杨逍的布局。”
玉衡正在检查三具天鹰教尸体,突然道:“他们是被自己人杀的。”她举起一具尸体的手腕,“伤口是天鹰教的‘鹰爪功’,但指力比寻常教徒强三倍,更接近殷天正的路数。”
“殷野王的父亲?”清璃皱眉,“他为何要杀自己人?”
孤鸿子走到尸体旁,发现他们腰间的令牌都被取走了:“不是殷天正。”他从尸体发髻里拈出根银色丝线,“这是波斯明教的‘银蛛丝’,沾着会留下痕迹。他们是想嫁祸天鹰教。”
远处突然传来隆隆雷声,铁矿方向闪过一道红光。孤鸿子望向暗门:“时间不多了。”他将合璧的玉符交给清璃,“你带殷野王从地道走,沿金沙标记路线,我与玉衡引开追兵。”
“不行!”玉衡立刻反对,冰棱剑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刻痕,“波斯人要的是你手中的圣火令,你去就是羊入虎口。”
“他们要的不止圣火令。”孤鸿子从《峨眉秘史》中抽出半张地图,正是灭绝师太手绘的铁矿地形图,“他们想让我看到三十年前的真相。”图上用朱砂圈着熔洞的位置,旁边批注着“圣火令藏于此”。
清璃突然扯断头发上的银簪,将簪尖刺入殷野王的人中:“他醒了。”
殷野王猛地睁开眼,抓住孤鸿子的衣袖嘶哑道:“别去...熔洞...有...有九阴白骨爪的痕迹...”他咳着血,从怀中掏出块烧焦的布片,“我在密道里捡到的...是...是峨眉的道袍...”
孤鸿子瞳孔微缩,布片上的刺绣正是峨眉派的九宫格纹,与灭绝师太常穿的道袍一模一样。他想起《峨眉秘史》中“五月初十”的记载,杨逍与波斯使者密谈时,灭绝师太曾潜入熔洞。
“你们先走。”孤鸿子将倚天剑递给玉衡,“用这个劈开熔洞的石门,我随后就到。”他转身走向客栈门口,九阳真气在体内运转如轮,周身的雨水竟被蒸腾出白雾,“告诉他们,三十年前的债,该清算了。”
玉衡望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握紧倚天剑的手微微颤抖。清璃将合璧的玉符塞进她手中:“他不会有事的。”两人扶起殷野王钻进暗门,清璃反手点燃棉线,火焰顺着暗门的缝隙舔舐而上,很快便将入口掩盖在浓烟中。
孤鸿子站在山道中央,倚天剑鞘在手中转了个圈。三骑快马已冲到丈许外,青铜面具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为首者突然摘下面具,露出张苍白的女子面容,左眉有颗朱砂痣,与灭绝师太年轻时的画像一般无二。
“师兄,三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女子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手中的玉符与孤鸿子怀中的信物严丝合缝,“我叫明霞,波斯明教圣女,也是...灭绝的女儿。”
孤鸿子的指尖在剑柄上停住,九阳真气与九阴寒气在体内剧烈冲撞。他终于明白《峨眉秘史》中“双星合璧”的真正含义——并非玉符与圣火令,而是他与这位波斯圣女的宿命对决。
明霞突然抬手,三枚透骨钉射向天空,在空中炸开成绿色的烟火。山道两侧的树林里立刻涌出数十名黑衣人,手中都握着淬毒的短弩,将孤鸿子团团围住。
“你以为杨逍会帮你?”明霞冷笑,从怀中掏出个青铜小鼎,正是百晓堂的信物,“他早就带着圣火令去了光明顶,只等你我两败俱伤。”
孤鸿子突然笑了,笑声在雨幕中回荡:“你可知殷野王膻中穴的印记是谁刻的?”他缓缓拔出倚天剑,剑尖的雨水凝成冰珠,“是你父亲,那个波斯使者。他在临死前,用圣火令的内力护住了殷野王的心脉。”
明霞的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玉符“当啷”落地。孤鸿子趁机催动剑气,倚天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她面门。就在此时,熔洞方向传来震天巨响,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显然是玉衡劈开了石门。
“游戏开始了。”孤鸿子剑势陡转,剑气在黑衣人中间炸开,九阳真气所过之处,毒弩尽数化为齑粉。他望着明霞震惊的面容,剑尖指向铁矿的方向,“去看看你母亲当年到底留下了什么吧。”
雨还在下,只是不再冰冷。孤鸿子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熔洞的山道上,倚天剑的锋芒划破雨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光痕。明霞捡起地上的玉符,突然发现符背面刻着行小字,是灭绝师太的笔迹:“吾女明霞,当知父母之过,非关天道。”
她猛地抬头望向熔洞的火光,眼中第一次露出迷茫。身后的黑衣人还在叫嚣着追杀,却不知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铁矿深处悄然酝酿。而那本藏在孤鸿子怀中的《峨眉秘史》,正随着他的脚步,翻动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