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落马坡前碎铜钱
铜钱与倚天剑脊相触的刹那,发出一声清越如钟鸣的脆响。那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铜钱本是凡物,此刻被一股阴柔却极具穿透力的内劲包裹,竟在剑脊上勒出一道浅痕。孤鸿子手腕微沉,倚天剑顺势下滑半寸,借着铜钱旋动的力道轻轻一挑,那铜钱便如流星般倒飞回去,擦着摇光的耳畔钉入身后的树干,半截没入木中,震颤不止。
“好一个‘卸力转劲’。”摇光抚了抚被剑气扫动的鬓发,左眉微挑,露出几分兴味,“十年不见,孤鸿子的‘归元诀’竟已练到这般境地。难怪霍山那废物会死在你手里。”她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雕成罗盘形状,指针正微微颤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孤鸿子没有接话,只是将倚天剑横在胸前。剑穗上的珊瑚珠此刻不再轻晃,而是紧紧贴在一起,显然周遭的杀气已浓到让灵气都为之凝滞。他瞥向摇光身后的十二名黑衣人,这些人站姿各异,却隐隐构成北斗七星的阵形,左手都藏在袖中,指节突出,是常年握持机括暗器的征兆。
“百晓堂的‘七星煞’,果然名不虚传。”玉衡的冰棱剑斜指地面,剑尖在黄土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当年在雁门关,你们用这阵形困住过天鹰教的李天垣,今日竟用来对付我们三个?”她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战意,左脚已悄然踏在“七星步”的起手式位置。
清璃的软鞭不知何时已解开盘绕,鞭梢拖在地上,沾了些尘土。她的目光始终锁定着摇光腰间的罗盘玉佩,忽然轻笑一声:“摇光姑娘倒是舍得本钱,连‘指南玉’都带在身上。这玉佩能感应方圆十里内的内力波动,想必我们从洛水渡出发时,就被你盯上了吧?”她说话时,右手无名指轻轻敲击着马鞍,那是在计算对方阵形的破绽——当年她在百晓堂时,曾见过这玉佩的图谱,知晓其每颤动三次,便会发出一道常人听不见的声波,用于同伴间传递信号。
摇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冷笑:“清璃妹妹叛出百晓堂后,见识倒是长了不少。可惜啊,你知道得太多,反倒活不长久。”她说着打了个响指,十二名黑衣人同时向前半步,袖中隐约露出金属光泽,竟是十二柄形制各异的短铳,铳口闪着幽蓝的光,显然喂了剧毒。
孤鸿子瞳孔微缩。这种短铳脱胎于西域的“神火飞鸦”,却被百晓堂改良得更为小巧,射程虽不及弩箭,却胜在发射时无声无息,近距离内堪称绝杀。他没有丝毫犹豫,左臂突然横扫,一股浑厚的襄阳正气化作气墙,将玉衡和清璃护在身后:“散!”
话音未落,十二道蓝光已如毒蛇般射来。孤鸿子的气墙在触及蓝光的瞬间泛起涟漪,却未能完全挡住——三枚毒针穿透气劲,直奔他面门而来。这正是七星煞的诡计,先以十一人牵制,一人专攻破绽。千钧一发之际,倚天剑突然挽出个剑花,三枚毒针被精准地斩落在地,针尖入土处,顿时冒出缕缕青烟,将黄土蚀出三个小坑。
“是‘化骨水’提炼的针剂。”清璃的软鞭已如灵蛇窜出,鞭梢卷住一名黑衣人的手腕,猛地向后拽拉。那黑衣人猝不及防,短铳脱手飞出,却在半空中突然炸开,化作数十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朝着玉衡射去。这变故连摇光都微微皱眉,显然是黑衣人见势不妙,启动了短铳内的自毁装置。
玉衡的反应快得惊人。她不退反进,冰棱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剑身上瞬间凝结出薄冰,将银针尽数挡在冰弧之外。那些银针一触冰面便即融化,竟带着极强的腐蚀性。她借着这刹那的空档,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剑尖直指那名黑衣人的咽喉。这一剑融合了峨眉“回风拂柳剑”的灵动与武当“太极剑”的圆转,角度刁钻至极,正是她在冰崖上对着冰裂练出的“裂冰式”。
“叮”的一声脆响,冰棱剑被一柄突然从袖中滑出的短刀格开。那黑衣人手腕翻转,短刀上的锯齿竟卡住了剑脊,另一只手成爪,抓向玉衡的小腹——这是“三阴爪”的毒招,指缝间还残留着黑灰,显然淬了“断肠散”。
玉衡左脚尖在对方膝盖内侧一踢,借势向后飘出丈许,冰棱剑顺势一绞,竟将短刀的锯齿尽数绞断。她看着对方手腕上露出的刺青——那是个残缺的火焰图案,与拜火教的标记同源,只是多了道横贯火焰的刀痕:“你们果然和拜火教余孽合流了。这‘断火纹’,是当年被明教追杀的叛徒才会纹的吧?”
就在玉衡与黑衣人缠斗的同时,另外十一名七星煞已结成阵势。他们不再发射毒针,而是取出腰间的铁链,链端连着半尺长的钢爪,相互勾连,竟在转眼间布下一张铁网,朝着孤鸿子罩来。铁网上缠绕着浸过油脂的麻布,隐约有火星闪烁,显然是怕被倚天剑斩断,特意做了防火处理。
孤鸿子深吸一口气,三气内力在丹田内陡然加速流转。九阳的炽烈化作赤芒,附在倚天剑刃之上;九阴的阴柔顺着经脉蔓延,让他的身形变得飘忽不定;襄阳正气则沉入双脚,与脚下的地脉隐隐呼应。他没有硬破铁网,而是身形一晃,如风中柳絮般在网眼之间穿梭,剑穗上的珊瑚珠随着动作发出急促的碰撞声,每一声都恰好与铁链的震颤频率相抵,竟让那张密不透风的铁网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好身法!”摇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手中突然多了三枚铜钱,指间一弹,铜钱便如三道黑闪电,分别射向孤鸿子的左肩井、右曲池、下丹田三大要穴。这三枚铜钱的轨迹极为刁钻,竟能绕过铁网的缝隙,显然是练就了某种隔空打穴的绝技。
孤鸿子听得风声,不闪不避,倚天剑突然反撩,剑脊精准地磕在中间那枚铜钱的边缘。那铜钱受力后骤然变向,与另外两枚铜钱在空中相撞,发出“锵”的一声脆响,三枚铜钱竟同时碎裂开来,化作无数铜屑。这手“以剑击钱,以钱破钱”的功夫,正是他融合了“弹指神通”与“武当绵掌”的精髓,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对时机和力道的掌控已臻化境。
铜钱碎裂的瞬间,孤鸿子突然感觉到丹田内的三气出现了一丝奇异的共鸣。珊瑚珠剑穗上的莹光陡然亮起,竟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晕。那些飞溅的铜屑触及光晕,竟纷纷被弹开——这是系统的“护体罡气”被动触发,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柔和,仿佛是三气圆融后自然生出的护体之力。他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内力突破瓶颈的征兆,当下不再保留,倚天剑划出一道满月般的弧光,硬生生从铁网的缝隙中斩出一条通路,剑风所及,铁链上的钢爪尽数断裂。
“破阵!”孤鸿子低喝一声,剑势陡然加快。他看出这七星煞阵形的中枢在西北角那名黑衣人身上——那人虽然站在边缘,呼吸却始终与其余十人保持一致,显然是阵眼。倚天剑如惊鸿照影,直指那人咽喉,剑未至,裹挟着三气的劲风已让对方呼吸一滞。
那名黑衣人脸色剧变,急忙挥舞铁链格挡。岂料孤鸿子这一剑只是虚招,手腕一翻,剑势陡沉,竟以剑脊拍在对方的膝盖弯处。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膝盖应声而断,惨叫着跪倒在地。阵眼一破,其余十人的铁链顿时失去呼应,铁网瞬间散乱。
清璃早已看准时机,软鞭如灵蛇出洞,鞭梢精准地卷住一名黑衣人的脚踝。她没有用力拉扯,反而借着对方前倾的力道,身形腾空而起,靴底的毒针在下落时刺入另一名黑衣人的太阳穴。那黑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太阳穴处迅速浮现出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这是“七步倒”与“化骨散”混合后的毒性,比单独使用更为霸道。
“有点意思。”摇光拍了拍手,缓步走入战圈。她的脚下踩着奇特的步伐,每一步都恰好落在七星煞倒下的位置上,罗盘玉佩的指针开始疯狂转动,发出嗡嗡的轻响,“看来得我亲自陪你们玩玩了。”她说着,突然屈指一弹,腰间的罗盘玉佩竟化作一道白光,朝着孤鸿子面门飞去。
这变故大出意料。孤鸿子本以为那玉佩只是个信物,此刻见其速度之快,力道之强,竟不亚于暗器,急忙举剑格挡。“铛”的一声巨响,玉佩撞在倚天剑上,竟未碎裂,反而弹了回去,落入摇光手中。而就在这短暂的交锋中,摇光的右手已多了一柄寸许长的匕首,匕首柄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刃身泛着诡异的幽光。
“‘七星匕’,百晓堂的镇堂之宝,据说能斩断天下神兵。”清璃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认出了这匕首的来历——当年百晓堂的创始人就是用这匕首,在华山论剑时划伤了东邪黄药师的玉箫,“她刚才用玉佩偷袭,就是为了试探倚天剑的韧性。”
摇光舔了舔匕首的刃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清璃妹妹记性真好。可惜啊,知道得太多,死的时候会更痛苦。”她突然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欺近孤鸿子,匕首划出三道残影,分别刺向他的咽喉、心口和丹田——这三招正是孤鸿子的罩门所在,显然百晓堂早已将他的武功路数摸得一清二楚。
孤鸿子临危不乱,倚天剑在身前织成一道剑幕。他深知七星匕的厉害,不敢让其与剑刃直接碰撞,只能凭借精妙的身法不断闪避。三气内力在经脉中流转不息,九阳的炽热让他反应更快,九阴的阴柔让他身法更滑,襄阳正气则让他的根基稳如磐石。珊瑚珠剑穗的碰撞声越来越急,每一声都像是在提醒他对手的破绽所在。
两人瞬间交手数十招,竟斗了个旗鼓相当。摇光的身法诡异莫测,时而如狂风骤雨般猛攻,时而又如静水深流般守御,显然是融合了波斯的“移形换影”与中原的“踏雪无痕”;而孤鸿子的剑法则越来越圆融,三气内力的转换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天地自然的呼吸,每一剑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你的剑法里,有郭襄祖师的影子。”斗到酣处,孤鸿子突然开口。他在摇光的招式中,看到了几分峨眉“金顶绵掌”的痕迹,只是被扭曲得更为阴狠,“你见过《峨眉九阳功》的残篇?”
摇光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冷笑:“郭襄?那个守着倚天剑孤老终生的可怜虫?她的武功,也配让我学?”话虽如此,她的攻势却明显急躁了几分,匕首的轨迹出现了一丝紊乱。
孤鸿子敏锐地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破绽。他没有丝毫犹豫,三气内力陡然合一,倚天剑发出一声龙吟般的轻啸,剑穗上的珊瑚珠尽数散开,化作一道莹光,随剑刺出。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九阳的刚猛、九阴的阴柔与襄阳正气的厚重,正是他融合三大神功后创出的新招——“三元归一”。
“噗嗤”一声轻响,倚天剑的剑尖刺入了摇光的左肩。并非要害,却精准地挑断了她的肩井穴经脉。摇光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左肩迅速麻木,再也握不住七星匕,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这剑法...”摇光难以置信地看着孤鸿子,眼中充满了惊骇,“这不是中原的武功路数...你到底是谁?”
孤鸿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收剑。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剑发出后,丹田内的三气内力变得更加凝练,经脉壁上的金色纹路又清晰了几分——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只是一句模糊的“三气圆融境界提升”,便再无下文,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清璃早已解决了剩下的七星煞,此刻正用软鞭卷着摇光的手腕,防止她自尽。她搜出摇光怀中的一个小册子,翻开一看,眉头顿时皱起:“这是...嵩山的布防图?上面标着至少三十处埋伏点,还有...”她顿了顿,看向孤鸿子,“还有峨眉派的标记,就在嵩山左峰的藏经阁附近。”
玉衡捡起地上的七星匕,用剑尖挑起匕首仔细查看。匕首柄上的北斗七星图案中,有一颗星是用红漆点的,与其他六颗不同:“这是‘摇光’的本命星。百晓堂的七大堂主,每人的兵器上都有标记。看来他们七个都到嵩山了。”
摇光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肩膀的伤口被牵扯,流出的血滴在地上,竟泛起淡淡的紫色:“嵩山...哈哈...嵩山有你们想要的一切...玄武龟甲...圣火令的秘密...还有...灭绝那老尼姑的真面目...”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却变得狂热,“你们以为霍山死了就结束了?不...这才刚刚开始...明教...百晓堂...拜火教...我们都只是棋子...真正的棋手...在嵩山之巅等着你们呢...”
话音未落,她突然猛地咬碎了藏在假牙中的毒囊,嘴角溢出黑血,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死不瞑目。
孤鸿子蹲下身,检查摇光的尸体。在她贴身的衣襟里,发现了一块半透明的玉符,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用波斯文写的。玉符的一角缺了块,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这是什么?”清璃凑过来看,“波斯文我认识几个...好像是...‘钥匙’...‘光明顶’...‘重生’...”
玉衡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嵩山方向,夕阳的余晖给嵩山主峰镀上了一层金色,却掩不住那山巅隐约透出的肃杀之气:“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去看看。灭绝师太的标记出现在嵩山,绝非偶然。”
孤鸿子将玉符收好,与圣火令放在一起。玉符贴身的瞬间,圣火令突然微微发烫,与玉符产生了某种共鸣,让他脑海中又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光明顶上的圣火,戴着青铜面具的人,还有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正在将什么东西藏进一块巨石中。
“落马坡过了,下一站就是嵩山脚下的偃师城。”清璃检查了一下马匹,发现有两匹受了轻伤,还能赶路,“我们得在天黑前进城,不然夜里山路更难走,还可能遇到猛兽。”
孤鸿子望着摇光的尸体,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刚才说灭绝的真面目...你说,当年我被逐出师门,会不会和灭绝有关?”他重生前的记忆里,始终有一段模糊的片段,似乎是看到了灭绝与百晓堂的人密谈,才被设计陷害。
玉衡沉默片刻,道:“灭绝师太虽然性情刚烈,却绝非阴险小人。但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在倚天剑和玄武龟甲这种重宝面前,谁也说不准。”她顿了顿,补充道,“峨眉派的《九阴真经》残篇,据说就藏在嵩山藏经阁。或许她是为了这个来的。”
孤鸿子点点头,不再多想。他知道现在猜测无益,一切答案都在嵩山等着他。他翻身上马,倚天剑斜背在身后,剑穗上的珊瑚珠重新开始轻轻晃动,只是这次的晃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韵律,仿佛在与远处的嵩山遥相呼应。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夜幕开始降临。三人三骑沿着山道缓缓前行,朝着偃师城的方向而去。落马坡上的血腥味被晚风吹散,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断裂的兵器,仿佛一场无声的落幕。
然而,在他们身后的密林深处,一双眼睛正透过树叶的缝隙,默默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那人手中握着一支信号箭,箭杆上刻着个“殷”字。待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他才缓缓放下弓箭,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里,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消散在晚风中。
夜色渐浓,偃师城的灯火已在前方隐约可见。孤鸿子勒住马缰,抬头望向嵩山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格外阴沉,连星光都被厚重的云层遮蔽,仿佛有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即将在嵩山之巅席卷开来。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圣火令和玉符正越来越烫,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即将发生的大事。
前路,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