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淮舟早起狩猎时遇见只雪白幼犬,想着褚婳或许喜欢。
提着幼犬四处找寻褚婳,最终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一男一女好似约定般,都身穿白衣,一站一坐,在投壶场上言笑晏晏,往来交锋。
箭矢破空声中夹杂着他们的清朗笑语,是一种旁人难以介入的默契。
褚婳眉眼舒展,笑靥明亮的灼眼。
那是朔淮舟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自在恣意。
即便他们新婚相处那一月,朔淮舟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褚婳。
她与陈行简对视时,眼中毫无掩饰的透出欣赏与认可。
四周人群簇拥,欢呼喝彩,将这画面衬得愈发刺目。
朔淮舟指节倏地收紧,幼犬在他掌心不安的轻哼了一声。
他凝视着褚婳那张生动得令他心悸的脸,心底蓦地涌起一股冲动。
他恨不得陈行简立刻从褚婳眼前,彻底消失。
灼人的怒意混着酸楚,狠狠啃噬着他的心口。
朔淮舟脑中不受控制的闪过和陈行简前几次的相见。
第一次是赐婚那日,陈行简听闻褚婳婚讯时骤然失色的脸。
他那一拜到底、几乎嵌入地面的郑重,如今想来,分明是拿他状元之名为她铺路。
第二次是昨日围场,陈行简隔着一片喧嚣人海与她遥遥相望。
第三次便是如今,他们二人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插不进第二人。
他们之间……莫非早有情愫?
不!
朔淮舟猛地掐灭这个念头。
若真有情,褚婳当初又怎会那般干脆应下和他的婚事?
他强自压下翻涌的心绪,定了定神。
将手中哼唧扭动的小犬一把提起,迈步走向那刺眼的欢声中心。
褚婳察觉到周围人群散了散,扭头望去,和风尘仆仆回来的朔淮舟四目相对。
她登时放下箭矢,语气带着雀跃。
“阿舟,你回来了?”
朔淮舟面色暖了几分,微微颔首,将手中那团毛茸茸轻轻放在褚婳膝上。
“早起狩猎时,在林中偶然遇见的,瞧它生得漂亮,想着你定会喜欢,就带来给你。”
褚婳低头将小犬接进怀中。
小家伙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圆眼,怯生生的望着她,不一会便哼哼唧唧凑上来,讨好般的舔起她的手指。
她捧起小狗的脸左右细看,这副天真无邪的傻气模样,分明是只白色的中华田园幼犬。
她心下一软,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它柔软毛发。
声音比先前更添几分明快:“多谢阿舟,我很喜欢。”
褚婳毫不掩饰的欣喜拂散了朔淮舟方才心头满满充斥的情绪。
可眼看那小家伙越发得寸进尺,不仅黏在她手边舔个不停,甚至还想凑上去舔她的脸,他忽然觉得有些碍眼。
他伸手一把将小犬提溜起来,低声轻斥:“安分点。”
小犬顿时发出委屈的呜咽。
褚婳赶忙从他手中接过,重新搂回怀里,语气略带埋怨。
“阿舟,你轻些,它还这么小。”
见她如此回护这小东西,朔淮舟有些委屈,只顾着小犬怎么不问他。
可转念想起这是他送来的礼物,那点不悦又渐渐化开,成了唇边勾起的弧度。
“婳儿,给它取个名字吧。”
“就叫....小初吧。”
闻言,朔淮舟的嘴角再次上扬。
他名字中的朔代表初生。
她给小犬起名小初分明是因他缘故,这只小犬是他们二人的牵绊。
想到这层,朔淮舟看小初的目光软了几分。
定北王同王妃这般亲昵之态再度落进众人眼中,诸人默默咽下这口狗粮。
心下暗叹朔淮舟对褚婳明目张胆的偏爱,对这位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又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相依低语,视旁人无物的亲密,刺痛了静立一侧的陈行简。
他眼底掠过苦涩,却极快的拾起温雅仪态,唇角牵起得体笑意,朝朔淮舟的方向拱手一礼。
朔淮舟好似才发现般看了过去,口吻随意的让他起身。
扭头又问褚婳:“婳儿,方才在玩投壶?”
褚婳边撸小初,边轻声应道。
“是呀,在帐中待的有些闷便来草场走走,看见投壶来了兴致,没想到连胜三局后没了对手,还是陈状元陪着投了几局,才不至于败兴而归。”
“有劳陈状元了。”
陈行简依旧姿态恭谨,垂首答道。
“王爷王妃言重。昔日下官困顿之时,曾得王妃点拨学问,受益良多。今日略尽心意,实在不值一提。”
朔淮舟眼风冷淡的扫过陈行简,心底漫起一丝厌烦。
他的王妃,何时需要旁人作陪?
他从下人手中拿起箭矢。
“婳儿,为夫陪你玩上一会?”
褚婳瞥着那起伏不定的好感度,在心底冷冷一笑。
男人啊,骨子里就是这般劣性。
温言软语,朝夕相对未必能得到几分珍视。
可一旦有人觊觎,那股被侵犯领地的危机感就会瞬间点燃他们的占有欲。
也好,刺激刺激总归是好事。
面上褚婳一片柔和,“好。”
玩了几局后,褚婳有些饿了。
注意到她捂肚子的小动作,朔淮舟心下了然,主动提出回营帐用午膳。
刚走没几步便被朔帝内侍匆匆叫去,褚婳独自回营。
帐内,吃饱喝足的褚婳饶有兴致的拿着一根绒草,逗弄着小初。
看它被逗得翻滚躲闪,却仍摇着尾巴、跌跌撞撞扑回来的憨态。
她眼底不禁漾开几分真切的笑意,这就是她偏爱动物多于人的缘故。
兽类一旦认主,便是一生一世,纯粹而笃定。
而人心…却太善变。
太经不起试探,有时甚至肮脏得令人作呕。
忽然,她敲了几下玉佩,不多时帐外传来一长两短的规律敲击。
她淡声问道:“朔淮舟从朔帝那儿出来了吗?”
静默片刻,一道低沉的男声自暗处传来,是褚婳的暗卫。
“回主子,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