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峰异常忙碌。
他首先要审讯以“穿山甲”为首的一干盗矿贼人。
“穿山甲”起初还颇为硬气,妄图狡赖,但在林峰精准抛出其在洞内的布置、毒钩爪的细节、甚至他们日常饮食的片段后,心理防线开始崩溃。
林峰并不用刑,而是利用其供词中的矛盾、同伙间可能存在的猜忌以及销赃账册上的记录,步步紧逼,最终击溃其心防,使其不仅对盗采金矿、装神弄鬼、伤人害命的罪行供认不讳,还详细交代了销赃的渠道和接头人。
根据“穿山甲”的供词,那“城西鬼市”只是一个泛称,具体交易地点时常变动,由一个绰号“泥鳅”的中间人牵线。
而“金记当铺”则确实存在,位于城西鱼龙混杂的巷子里,表面做着正当生意,暗地里却负责将粗金提炼、熔铸,并兑换成银钱或金票,抽取高额佣金。
与此同时,林峰也对那奇特的毒药产生了兴趣。
他将从假人钩爪上刮下的一点毒药残留物,以及从贼人那里搜到的配置工具和少量未用完的原料,带回了百户所。
他没有声张,而是利用空闲时间,悄悄查阅百户所内存放的关于江湖奇毒、药物典籍的卷宗(虽然并不多)。
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他初步判断这种毒药并非中原常见毒物,其配置手法和所用几味罕见草药,似乎带有西南苗疆一带的影子。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一伙普通的盗矿贼,如何能掌握这种偏门毒药的配置方法?是头目“穿山甲”自有传承,还是另有提供者?
他将审讯结果和关于毒药的发现整理成一份条理清晰的案卷,呈交给了沈炼。
沈炼值房内。
沈炼仔细翻阅着林峰呈上的案卷。上面详细记录了贼人的完整口供、销赃链条、以及关于毒药的疑点。
文字简洁,逻辑严密,证据链清晰。
他放下案卷,目光落在垂手恭立的林峰身上,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峻:“林峰,你对此案,从头至尾,是如何想的?”
这不是简单的询问结果,而是考校,考校林峰的思维方式和破案逻辑。
林峰略微沉吟,从容答道:“回大人。卑职最初接到此案,便不信神怪之说。所谓异象,必有人为。勘察现场后,发现诸多矛盾之处:爪印非兽、伤口带毒、声响怪异,皆指向人为伪装。其目的,无非是制造恐慌,清空区域,行不可告人之事。”
“选择黑水村,因其僻远,村民愚昧易欺。选择装神弄鬼,因其成本低,见效快,且极易引发民间恐惧,令官府亦不愿深究。此乃利用人性弱点。”
“进入溶洞,发现盗矿工具及假人毒爪,证实推断。其组织看似松散,实则有其章法:有望风、有挖掘、有后勤、有销赃。头目‘穿山甲’心狠手辣,稍有经验,并非乌合之众。”
“唯一疑点,在于其所用毒药。此毒配置不易,来源蹊跷。卑职怀疑,要么‘穿山甲’此人另有来历,要么…其背后或许还有隐藏更深的销赃或提供支持者,尚未浮出水面。此次捣毁的,可能只是链条末端。”
林峰的分析层层递进,从表象到本质,从行动到心理,最后还提出了合理的怀疑,思维之缜密,眼界之开阔,远超普通锦衣卫力士,甚至让一些老资格的锦衣卫都望尘莫及。
沈炼听完,脸上依旧是那副冷硬的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许和惊叹。
他原本以为林峰只是身手好、胆气壮,加上运气不错,才屡破奇案。但现在看来,此子最可怕的,是这份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头脑、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这份能力,放在锦衣卫中,简直是如虎添翼。
“嗯。”沈炼淡淡应了一声,看不出喜怒,“分析得不错。毒药之事,暂且记下,日后留意即可。当前首要,是顺藤摸瓜,打掉销赃链条。你既有思路,便由你带队,前往金记当铺,查抄取证,抓捕相关人犯。张威会带人配合你。”
“是!卑职定不负大人所托!”林峰心头一凛,知道这是沈炼对他的又一次考验和信任。
…
城西,金记当铺。
当林峰带着张威等一众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入当铺时,那个胖乎乎的掌柜还在拨弄着算盘,看到官差,先是习惯性地堆起笑脸,但当林峰直接亮出锦衣卫腰牌和搜查令,并准确说出几条与“穿山甲”交易的暗语和大致时间后,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瘫软在地。
搜查进行得异常顺利。
在当铺后院的地窖里,起获了尚未来得及转移的小型熔炉、金砂、一些铸好的金锭以及一本比“穿山甲”那本详细得多的账册。
上面清晰记录着多次收赃的时间、数量、经手人以及最终金银流向——大部分流入了一个名为“永利钱庄”的地方。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金记当铺被彻底查封,掌柜、伙计全部锁拿回百户所。
这一次行动,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林峰指挥若定,目标明确,让配合他的张威等人心服口服。
消息传回百户所,再次引起波澜。
谁都看得出来,这新来的试力士林峰,不仅能破案,还能办案,手段老辣,深得百户大人信任,崛起之势已然无法阻挡。
吴德听到消息后,在自己值房里砸了心爱的砚台,气得几乎吐血。
郑彪更是咬牙切齿,对林峰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而端坐于值房内的沈炼,听完张威关于查抄当铺的汇报后,只是轻轻敲了敲桌面,低声自语了一句:“璞玉琢而成器…或许,可堪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