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听泉别院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论道交流照常进行,但暗地里的气氛却愈发微妙。刘麟阁能清晰地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敬畏、探究、忌惮,甚至还有几丝隐晦的贪婪。
他对此泰然处之,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竹溪苑”内静修,偶尔才会在陈不语暗中传递消息时,借故在别院中走动,观察情况。陈不语那边进展顺利,小队已在外围布控完毕,并利用司内的技术手段,监测到有几股不明势力在云雾山周边活动,行踪诡秘,似乎也在打秘境的主意。
林素衣那夜来访后,便再未主动与刘麟阁交谈,只是在论道坪上远远见过几面,依旧是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唐十三少则彻底老实了,见到刘麟阁如同老鼠见了猫,远远就绕道走,他身边那两位唐门长老倒是偶尔会与刘麟阁点头致意,态度客气了许多。
第三日清晨,理事司终于公布了秘境探索的具体安排。
辰时,所有有意参与探索的修士,齐聚论道坪。人数约有三十余人,皆是各派各家的年轻俊杰,修为最低也是筑基后期,更有数人已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气息不凡。刘麟阁扫了一眼,看到了林素衣、唐十三少(虽不情愿,但似乎被长辈强行要求参与历练),以及其他几位这几日较为活跃的世家子弟。
首席理事云鹤子立于石台之上,目光扫过下方跃跃欲试的年轻面孔,沉声道:“云雾山秘境,乃新近发现之上古遗泽,内中情况不明,机缘与凶险并存。此次探索,由老夫与玄诚师弟(那位气息灼热的魁梧汉子)带队,尔等需谨记三点:其一,不得同门相残,需守望相助;其二,秘境之中或有禁制、凶兽,需量力而行,不可贪功冒进;其三,所得机缘,各凭本事,但若遇重大发现,需优先上报理事司,不得私藏。”
规矩简单,却点明了核心——合作、谨慎、以及理事司的最终掌控权。
“秘境入口位于后山‘坠星涧’,有天然阵法守护,需合众人之力方能短暂开启。现在,出发!”
随着云鹤子一声令下,众人纷纷驾起遁光,或施展身法,跟着两位理事,朝着后山方向疾驰而去。
刘麟阁并未施展惊世骇俗的混沌遁法,只是以寻常的“乙木青雷遁”跟在队伍中后段,速度不慢,也不显突兀。林素衣身化剑光,清冷凌厉,始终保持在队伍前列。唐十三少则被两位唐门长老一左一右护着,乘坐着一件莲花状的飞行法器,速度倒也不慢。
不多时,众人便抵达后山一处幽深的峡谷——坠星涧。涧内雾气弥漫,两侧崖壁陡峭如刀削,隐约可见无数星辰般的符文在雾气与崖壁间闪烁流转,构成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天然迷阵,散发着古老而苍茫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云鹤子与玄诚子对视一眼,各自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令牌,口中念念有词,将自身法力注入令牌之中。
两道清光自令牌射出,没入前方的雾气迷阵。迷阵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波动起来,那些星辰符文明灭不定,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仅容数人并排通过的、极不稳定的光路,通向雾气深处,不知尽头。
“入口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速进!”云鹤子喝道。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化作一道道流光,争先恐后地射入那光路之中。刘麟阁随着人流踏入光路,只觉得周身空间微微扭曲,一股强大的撕扯力传来,眼前光影变幻,仿佛穿过了一条漫长的隧道。
数息之后,脚下一实,已然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与外界截然不同!
天空是奇异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却有无数的光带如同极光般在天幕流转,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脚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布满了嶙峋怪石与枯萎古木的荒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死寂而又蕴含着某种狂暴能量的气息。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建筑轮廓,如同巨兽的骸骨,匍匐在昏黄的天幕下。
这里,便是云雾山秘境!
一股远比外界浓郁精纯,却又带着强烈荒古与破败意味的天地灵机扑面而来,让所有初入此地的修士都精神一振,但随即,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威压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身的渺小。
“好浓郁的灵机!但也……好压抑!”有修士忍不住低呼。
“此地规则似乎与外间不同,神识受到压制,探查范围不足外界三成!”另一位修士脸色凝重地道。
刘麟阁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的混沌元丹在此地似乎更加活跃,与这方秘境天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那种被呼唤的感觉也清晰了一丝,指向荒原的深处。但同时,神识确实被压制了,原本能覆盖方圆数里的灵觉,此刻只能延伸出数百米。
“此地不宜久留,这入口处空间不稳,恐有虚空裂痕或凶兽徘徊。”带队的那位魁梧理事玄诚子声如洪钟,提醒道,“各自结伴,分散探索!三日后的此时,无论有无收获,必须回到此处集合,逾期不候!”
众人闻言,立刻三五成群,各自选定方向,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般,迅速消失在荒原的怪石与枯木之中。
林素衣对刘麟阁微微颔首,便独自化作一道剑光,选了一个方向离去,干脆利落。
唐十三少在两位长老的护卫下,也急匆匆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似乎早有目标。
刘麟阁站在原地,并未急于行动。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着那来自秘境深处的呼唤,同时神念细细扫描着周围的环境。
荒凉,死寂,却暗藏杀机。他能感觉到,在一些怪石的阴影中,枯萎的树干后,甚至脚下的泥土里,都潜伏着一些散发着凶戾气息的生命体,它们适应了此地的环境,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群闯入者。
“有意思……”刘麟阁嘴角微勾,选定了一个与呼唤感方向略有偏差,但能量波动似乎更为活跃的区域,身形一动,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昏黄的荒原。
秘境探索,正式开始。
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那原本应该稳定一炷香的入口光路,竟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闪烁了几下,仿佛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干扰,持续时间,恐怕要大大缩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