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冬至,赤尾峰顶积雪未融,律心鼎却无端自鸣。
鼎声低沉如雷,震得九部律牌齐颤,连白玉山的月华石都泛起微光。赤狐月立于鼎旁,金瞳凝重——此非吉兆,乃“律脉紊乱”之象。
“有人动了律牌真形图。”白瞳疾步而来,手中紧攥一卷残页,“文书阁东密室被破,真本虽在,但封印符被替。”
林不觉刚从哑骨渊之役康复,面色仍苍白,闻言立即道:“不是真本,是誊本。”
“何意?”
“我们故意放出的假消息——说真本存于文书阁。”林不觉望向北方,“他们信了,动手了,却不知真本早已封入新生律碑。”
白瞳眸光一闪:“他们在试探律心鼎共鸣机制。”
“不止。”林不觉声音低沉,“他们在等我走。”
三月之期,只剩二十余日。神京密使虽未再至,但南境商路已现封锁迹象——朱雀门的“焚律令”正在酝酿。
而玄鳞教残党,正借这最后窗口,做最后一搏。
当夜,九部律判齐聚律心台。
火塘边,林不觉展开《青丘新律》终稿,却未谈条文,只问:“若明日我离青丘,谁可主律?”
众人沉默。
虎铮道:“你不能走!律未成!”
“律已成形,只差共签。”林不觉道,“但我若不走,神京断青丘商路,九部三年内必困。”
白瞳轻声道:“可若你走,他们毁鼎。”
“所以,我们要让鼎——不靠人,亦能鸣。”林不觉道。
他取出一枚赤尾火种,置于鼎心:“律心鼎,本以九部律牌共鸣为引。但若律牌被伪,鼎即哑。今日,我要改鼎律。”
赤狐月瞳孔微缩:“改鼎律?上古以来,无人敢动。”
“正因无人敢,才被钻空。”林不觉道,“鼎不应只认牌,更应认信。”
他命月漪取来九部族民手印卷——自律判学堂开课以来,九部百姓自愿按印于《共信书》,凡三万七千余枚。
“以民印为基,以律牌为引。”林不觉道,“若律牌伪,但民印真,鼎仍可鸣。”
白瞳立即明白:“民心为律之根,律牌为枝。根在,枝可再生。”
赤狐月沉吟片刻,终点头:“试。”
三日后,律心台重铸鼎律。
九部律判各持本部律牌,立于鼎周;三万七千枚民印卷悬于空中,由月华丝线串联,如星河垂落。
林不觉立于鼎心,以赤尾火种为引,高诵《律心铭》:
“律非金石,而在共信;
鼎非神器,而在人心。
牌可伪,印不可欺;
火可灭,信不可熄。”
火种燃起,民印卷泛起微光,律牌共鸣!
律心鼎轰然长鸣,声震百里!
鼎身浮现出无数细密纹路——不再是九部图腾,而是百姓手印、商旅契文、学堂课卷、驿站记录……律,终于从“部族之约”升华为“万民之信”。
就在此时,北境急报至:
“角蝰部突袭赤尾北仓,焚粮三千石!”
众人皆惊。
虎骁怒道:“蝰鳞背约!”
林不觉却摇头:“不,是有人假扮角蝰部。”
他望向律心鼎——鼎鸣未断,民印未黯。
“若角蝰部真反,其部民印必乱。”林不觉道,“但鼎鸣如常,说明角蝰部百姓未动——是外敌伪袭。”
白瞳立即调阅律察司记录:“三日前,有北荒残部混入角蝰部边境,购角蝰战旗十面。”
“他们想逼角蝰部再反。”林不觉道,“若赤尾出兵,角蝰部为自保必真反;若不出,粮仓尽毁。”
赤狐月冷笑:“那便将计就计。”
她命虎骁率虎骑佯攻角蝰部,却于半途转向北荒残部藏身处;同时,命蝰鳞亲率角蝰部精锐,自南夹击。
“此战,不为胜,为证。”林不觉道,“证角蝰部未反,证律察司可察伪。”
五日后,北仓之战落幕。
北荒残部全歼,角蝰部无一伤亡。蝰鳞亲至赤尾峰,献上缴获的玄鳞教密令——令中赫然写着:“若角蝰不反,便替其反。”
火塘边,蝰鳞单膝跪地:“我角蝰部,愿永守律心鼎。”
林不觉扶他起身:“律不需你跪,只需你信。”
当夜,林不觉独坐律心台。
赤狐月悄然至,手中捧一物——正是那枚曾化律碑的青玉簪残片,如今被匠人重铸为一枚律令印。
“此印,可启律心鼎最深层共鸣。”她道,“若你返京,遇险,可燃印召鼎鸣——青丘万民之信,或可隔千里护你。”
林不觉接过印,指尖微颤:“你信律能护我?”
“我不信律。”赤狐月直视他,“我信你。”
两人无言。
律心鼎静静矗立,鼎内火种如心跳,映照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