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两百万大军分散各地,最近的只有蓟州镇和京军。
蓟州总兵尚未到任,京城仅剩太上皇的选锋营和五万不堪大用的京营。
如今他们要以十万辽东军和十万征东军对抗二十万女真铁骑,还要迫使对方放弃高丽。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神武将军炮现有多少?射程多远?”
贾玚忽然沉声问道。
“回侯爷。”
“锦州库存五十门,最大射程十六里。”
年羹尧连夜清点过辽东军备,对此了如指掌。
神武将军炮仿制前明红夷大炮,采用铜铁复合工艺,以失蜡法铸造而成。
经过繁复的退火与淬火工艺处理炮身不同部位,由前明匠人与濠镜西洋工匠共同铸造,终成此国之重器,威震辽东,令后金难以逾越。
神武将军炮最初分为大、中、小三种制式。大炮长一丈,炮口微仰,射程可达十六里;中炮长八尺,炮口微仰,射程十二里;小炮长六尺,炮口微仰,射程八里。后因太上皇经元丛一役,中炮与小炮被淘汰,仅保留大炮一种制式。
近日女真 ** 与大凌卫激战数十场,可曾动用过红衣大炮?
未曾。
大凌卫指挥使虽不解贾玚之意,仍立即回应。昨日之战看似惨烈,实则双方皆未倾尽全力。
贾玚眼中精光一闪,断言道: ** 并非不愿动用红衣大炮,而是根本没有。
与神武将军炮相同,红衣大炮在后金亦属军国重器,举国不足百门。
高丽边城城墙高厚,若无红衣大炮,后金如何攻破?
年羹尧,即刻命人拆卸城头神武将军炮,装于炮车之上。
调集大军将五十门神武将军炮悉数运至大凌河畔。
侯爷,此举何意?
年羹尧闻言愕然。神武将军炮每门重达四千斤,拆卸搬运谈何容易。
当下唯有击败这二十万女真 ** ,方能阻其进犯高丽。
女真 ** 盘踞大凌河两岸,正是料定我军不会主动渡河。
即便我军渡河,彼亦自信可阻。
然据大凌河历年记载,此处河面最窄,不足一里。
若将神武将军炮推至河岸,可于对岸制造十四里空白区域。
足使我军安然渡河,扎营布阵。
征东军已过山海关,两日内便可抵达前线。
纵使眼下兵力不足,固守营地应无大碍。
待征东军全军集结,二十万大军与当面 ** 形成对峙之势。
届时遣一军绕后抢占西平堡,二十万女真 ** 便成瓮中之鳖。
广宁、义州再调两万大军侧翼夹击,三面合围,何愁 ** 不破?
言及此,贾玚重拳击案,神色激昂。
可大凌河两岸皆为平原,一览无遗。
“我军无论从哪一路出击,都会被 ** 察觉,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绕到敌后?”
年羹尧神色迟疑地问道。
不只是他,在场的辽东众将领都对这一计策心存疑虑。
若真能轻易做到,辽东镇又怎会为此一筹莫展?
“谁说大凌河两岸全是平原?”
“诸位莫非忘了义州卫和广宁卫为何能屹立不倒?”
贾玚目光扫过众将,嘴角微微扬起。
轰!
众将如遭雷击,脸色骤变。
确实,大凌河区域并非全是平原,义州与广宁之间便有一片山地。
五州五镇山之一的医巫闾山横亘两城之间,矗立于大凌河东岸。
广宁背靠此山,易守难攻,与义州形成犄角之势,牢牢扼守辽河以西。
七十余年来,广宁卫和义州卫对 ** 造成了极大威胁。
“侯爷。”
“医巫闾山山势险峻,道路狭窄,恐怕难以容纳大军通行。”
义州卫指挥使犹豫着开口。
帐内众将的目光齐齐投向贾玚。
“无妨。”
“本侯只带三千人出击。”
贾玚大手一挥,神色自信。
什么?
辽东众将闻言,皆露惊骇之色。
那可是二十万女真 ** ,而非二十万头猪。
尽管贾玚的战绩无人不晓——千里奔袭封狼居胥,万军之中取鞑靼大汗首级。
但女真与鞑靼不同。鞑靼自元朝 ** 后日渐衰落,连兵甲锻造都难以为继,战力孱弱。
三十万鞑靼骑兵若对阵同等数量的大乾铁骑,必败无疑。
而女真生于黑水白山间,寒冬漫长,环境恶劣。
他们半耕半战,甚至渔猎为生,民风彪悍。
同等兵力下,即便明末最精锐的关宁铁骑也未必能胜女真。
故有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贾玚竟欲以三千人冲击二十万女真 ** ,岂非自寻死路?
“年羹尧,此地交由你统领。”
“辽东镇军及十万征东军尽归你调遣。”
“此乃本侯军令,违令者——斩!”
贾玚自衣襟内取出一枚金令,凌空抛向年羹尧。
“啪!”
年羹尧稳稳接住虎贲侯令,面容肃然道:“侯爷。”
“不如由末将领兵绕袭敌后,您在此坐镇指挥。”
这绝非儿戏!
贾玚何人?
乃开国勋贵之首,肩负众望。
若有不测,开国一脉岂能轻饶他年羹尧?
反之若年羹尧战死,贾玚必会庇佑年家,开国一脉亦会照拂。
孰轻孰重,年羹尧心知肚明。
“不必多言。”
“举朝上下,谁人武功能胜本侯?”
“此事已决,本侯即刻出发,你速命人拆卸火炮,备舟渡河。”
话音未落,贾玚已大步踏出军帐。
帐外,三千霸王铁骑肃立如林,战马嘶鸣。
“上马,出征!”
自项阙手中接过缰绳,贾玚纵身跃上乌骓马。
“唰——”
三千铁骑齐齐翻身上鞍。
贾玚一马当先冲出锦州城,三千铁骑如黑云压境。
晨曦中,这支铁骑宛如黑龙,直扑义州。
义州卫指挥使亦随军同行。
望着远去的尘烟,年羹尧沉声喝道:“传令!”
“全军集结,五十门神武将军炮速运至河岸。”
“若建奴敢犯,立即炮火开路,轰出登陆之地。”
“得令!”
辽东诸将轰然应诺。
霎时间,数千士卒与工匠协力拆卸城头四千斤巨炮。
绞盘咯吱作响,炮身缓缓垂降,木匠们赶制炮车。
自元丛之战后,朝廷便未再造炮车。
所幸图样尚存,工匠稍加研习便了然于胸。
即便如此,五十门巨炮仍耗费整日方运抵大凌河畔。
森冷炮口直指对岸敌营, ** 弹丸堆积如山。
……
锦州至义州不过一百五十里。
三千铁骑风驰电掣,未及两个时辰已兵临义州城下。
正午时分。
“驾——!”
一名英武男子策马疾驰在义州官道上。
身后,一队玄甲骑兵紧随其后,肃然入城。
侯爷,请随我来。
义州卫指挥使郑秉山恭敬地将贾玚引入指挥所。
义州倚靠医巫闾山西麓,大凌河环绕城北与城东,形成天然屏障,地势险要。
自明朝起,此地便是辽东军事重镇。
此地矿产丰饶,盛产金、铁、煤等。
广袤的耕地与草原并存,农耕与牧业并兴。
因此,义州成为辽东镇的前哨基地,为广宁输送兵甲粮秣。
不错。
贾玚环顾四周,义州城规模不逊于锦州。
城中可见不少草原部族身影,当是附近察哈尔部众。
军事设施完备,冶铁工坊林立,百姓皆佩刀剑,尚武之风浓厚。
一旦战起,此城顷刻便能化为修罗场。
若非如此,义州何以在察哈尔与科尔沁虎视之下,仍能支撑广宁御敌?
郑指挥使。
义州现有军民几何?军械粮草储备如何?
贾玚毫不迟疑,径直发问。
这……
郑秉山略怔,随即答道:回侯爷。
义州卫在籍将士五千,紧急征调可集两万战兵,立即可战。
城中囤积兵甲火器,足可再武装五万大军。
储粮之丰,可供辽东十万大军一年之用。
贾玚眉头微蹙。
即便作为广宁后盾,义州屯粮也未免过多。
兵甲可铸,粮食岂能凭空而生?
郑秉山察言观色,连忙解释:禀侯爷。
义州辖民三十万,又与察哈尔、科尔沁交好,于大凌河两岸垦田数百万亩。
每年以粮易畜,换取牛羊马匹。
辽东镇骑兵过半,皆赖义州供给。
听罢,贾玚再度审视郑秉山。
未料这正四品武将,竟有如此理政之才。
三十万常住人口,数百万亩良田,若在中原,至少是一府的规模。
看来,此人的能耐倒是不小。
“对了。”
“你方才说义州卫还有火铳?”
贾玚敏锐地捕捉到郑秉山话中的关键,追问道。
“回侯爷。”
“义州卫盛产铜矿、铁矿,前明时便是辽东匠户聚集之地。”
“后被女真所占,在此大量铸造红衣大炮,用以攻打关内。”
“因此,当地不少人都曾是军中匠户,懂得制造火器。”
“末将到任后,为抵御女真,特命人建了火器工坊。”
“平日主要生产些简单火器,例如火铳。”
郑秉山详细解释道。
贾玚闻言,眼中闪过喜色,当即道:“快带本侯去看看那些火器。”
“是。”
郑秉山毫不迟疑,立刻领着贾玚等人前往城中一处戒备森严的场所。
“来人,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