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的星眸宛如风雾凄迷。
来,“奴婢瞧着皇上是个烈性子的,怕他——”她指的是侍寝一事。
谢滢琅星眸眨眨,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具臭皮囊,他若是想要,我——”顿了顿,淡淡道:“本宫给他就是了。”
想起上回在江南,李扶渊曾言,将她视若天上皎月,人间至宝,绝不会要她有一丝一豪的勉强。不知此话放在今晚,可还作数?他风华正茂,又是血性男子,让他一直这么干巴巴地等下去,的确于理不合。况且这婚事,本就是她自己答应的。
片刻,她又吩咐蛰,“瓜子,你以后在宫里行事要万分小心。今日在大殿上,那个看起来稍显丰腴的,便是武昭仪,本宫虽为贵妃,但她是太后侄女,势力在后宫盘根错节,你见到她,要谨言慎行。”
瓜子赶紧点头,想起上回太后发难,说不定也和这个武昭仪有关。
谢滢琅忽觉有些心累,她向往与世无争的生活,故而当年才会宁可入感业寺也要拒绝皇上。没想还是躲不过,复尔,她斜倚在床头上,“其实,她们无非就是为了皇上。左右本宫也不想争宠,只希望爹娘,还有伯母刻羽他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
正在这时,玉容脚步急促地走了进来,见谢滢琅正在逐步拆散发饰,顿了顿,随手躬身,“娘娘,张公公方才令人来传话,皇上在来往飞镜台的路上,让您早作准备。”
“本宫知道了。”谢滢琅闻言,眉睫飞快地跳跃。
片刻,殿外响起脚步声,谢滢琅下意识地抓紧被褥,心知李扶渊已在外面。
李扶渊在殿外忽而驻足,身后的张福海有些诧异,“皇上,您这是?”
“张福海,你知道吗?朕有些做梦的感觉。从她进感业寺开始,朕熬到了现在,才娶到她。”
张福海嘴巴开得极大,他是君王,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唯独在月贵妃一事上,始终都是谨小慎微。
“皇上如愿以偿了,应该高兴。在殿门口扭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怕了娘娘呢。哈哈哈……”见他高兴,张福海也跟着逗一逗。
李扶渊吸了吸鼻子,笑问,“朕何时怕她?胡说,”言毕,又长叹一声,“张福海,朕要你和子忠记住,宁月臣入狱还有宁家被灭一事,你们就算死,也不能告诉她。”
张福海闻言,猛然跪了下来,故意将尖锐的声音压得极低,“皇上放心,奴才和子忠知道轻重。”
这种事,不用皇上开口,他和子忠早就暗暗发誓,要咽在肚子里的。否则,月贵妃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得要了皇上的命。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定逆来顺受,到时候会出大乱子的。
听到这,李扶渊点点头,隐去脸上的忧愁,嘴角挂笑地走了进来。
屋内,谢滢琅主仆和玉容已在外室恭候多时,听见他的脚步声却在殿外和别人窃窃私语,正疑惑时,就听张福海的声音,“皇上驾到。”
须臾间,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便晃到她跟前。
“你们都退下。”
“喏。”
瓜子,玉容和张福海退出,瓜子边走边将头探向内室,被张福海挡住,拉出了门。
“咯吱”声一落,门被关上,谢滢琅脚步发麻,来到榻边坐下。就算嘴巴上说得自在,可身体却很诚实地告诉自己,她不愿意侍寝。
上回在杭州她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今晚是大婚夜,还能躲得了吗?
李扶渊也在她旁边坐下,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一袭如瀑青丝柔顺漂亮,他摊开手掌,轻柔地摸上去,连声音都有些不稳,“滢滢……”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深眸在烛火的映衬下,如被点燃的旷野,带着悸动与毫不避讳的渴望扑向她,直接而猛烈,复尔,不待她出声,他将她摁了下来,双手掐着她的腰,一点点揉捏起来。
衣服不曾褪去,她的肌肤却开始发烫。
“皇上,你说过不会……”谢滢琅咬咬唇,手开始捶打他的后背。
他跟只饿狼一般。捶打了半天都一动不动。就像排山倒海的浪潮,无论她怎么反抗,都逃不过他的进攻。
他的力道极大,犹如野兽的爪子嵌在她的腰上。随着她的挣扎,他手背上也跟着青筋暴起。
“皇上,不要……”她心急如焚。
他的手渐渐来到她的腰带,忽而狠戾一扯,襦裙瞬间似春风拂水般漫了开来。
衣料敞宽了些许,莹润胜雪的肌肤也跟着沾上些许凉气,她如坐针毡,觉得像被野狼围攻般恐惧,“你答应过臣妾,绝不勉强的。”
此话一出,身上的人骤然停止了动作,不过未曾坐起,身子仍然覆盖着她。
他抬起头看向谢滢琅,见她眸中噙了些许愤怒,轻轻叹息,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夫妻之间,何来勉强一说?”
他的意思便是,她既然嫁给了她,那侍寝便是分内之事。这是她身为妃嫔的职责,亦是夫妻敦伦,天经地义。
青年一副淡然之态,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和方才的强势掠夺简直判若两人。
而谢滢琅做不到毫无波澜,他越是理所应当,她越是愤愤不平。明明是他答应过愿等她心甘情愿的,如今却违背诺言。
就在她思忖着该如何逃过侍寝一事时,他忽然起身,悠悠地理了理衣襟,双眸微眯道:“有些事朕可以再给你时间,但不会容忍你一直拒绝。”
言下之意一针见血,她领会得清清楚楚。
内室里,他依旧是那个风华盖世,高雅从容的君王,而她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将头埋得极低,不敢与之对视。甚至还拉过被褥,整个人缩了进去。
他退到五步之外,看着她差点落泪的星眸,语气软了下来,“朕相信,总有一日,你会爱上我。”
他又改了“我”字,尝试拉近二人的距离。
然这话落在她耳中,却是天方夜谭。她心中暗讽,这怎么可能。甚至还不屑地嗤笑,“若那日不会来呢?”
“不可能。”他目光炯炯,她别过头去。
“你好好歇息吧。”他说。
她一怔,“那皇上——”
“这内室里,还有另一侧室。朕就去那里睡。”
什么?难道在搭建飞镜台时,他就料到会有今日。她张了张口,难以置信。
李扶渊一笑,抬步上前,“滢滢这副模样,会让朕误以为,你舍不得朕?”
“才不是呢。”她脱口而出。
他不再多言,为她放下纱帐后,走向对面的那间房。
看着他的背影,谢滢琅长吁一口气,将被子拉过头顶。
飞镜台的烛灯已经熄灭,就在宫人们都以为皇上和月贵妃就寝时,李玄华自大殿踉跄而出,仿佛一株被晚风摇落的玉树,步伐凌乱,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酒香。
宫人们搀扶着他,打算将他带到停留在宫门外湛王府的马车,却被他一一推开,“你们都走开,本王难得进宫一趟,宫中景色宜人,想一饱眼福。”
“这?”湛王是获封王位的皇子,早在多年前就搬出皇宫。虽是皇上的大哥,但也属于外臣。按理说,这后宫并非他逗留之所。
可想起湛王素来放荡不羁,沉迷宫廷美景也属正常,于是宫人们也没多心,叮嘱李玄华注意安全后,就离开了。
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原本醉醺醺的李玄华,收起那狼狈的醉意,脸上也不复往日的邪魅与风情,而是有些迫不及待。
饶过蜿蜒盘旋的宫道后,他闯进一宫殿。殿内,女子已换上寝衣,长发披肩,眉眼宛如春江细柳,尽显柔婉妩媚之态。
一见到李玄华,女子先是惊愕,紧跟着朝他勾唇微笑,“你怎么来了?”
“自是想你啊。”李玄华一双桃花眼在她面前眨动,恍如蕉雨潋滟。突然,他三步并五步上前,开始扯下她的外衫。
女子惊呼出声,复尔侧脸望向殿外,压低了声音,“李玄华,你别胡闹了,这是后宫,万一叫人发现我这皇帝嫔妃,和你……我们是要杀头的。”
李玄华突然笑得极为阴邪,一把撕开她身上的布料,难灭身上的禁火,将她打横抱向床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王今晚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你共赴云雨……”
城中回春坊外,赵纤瑶正瞅着院内。那日见王氏又一次被赵世坤殴打,她便知道,那个家她是待不下去了。辗转思量后,只能来寻找姬夜烨。
候了大约半个时辰,出来的却不是他,而是另一人。
她方才想直接进去,却被俊杰阻拦,说是要去知会主子一声。没想到,姬夜烨还是不出现。她眺望进院中,只见里头的屋子灯火未亮,“俊杰,你家主子呢?”
俊杰摇摇头,唉声叹气,“哎,主子这两日一直躲在书房里喝闷酒,连饭都不吃。赵小姐,你还是别进去的好。”
赵纤瑶未置一语,却径直往院内闯进,俊杰瞬间挡在她面前,银梨在旁看得好气,双手叉腰,“你这侍从是怎么回事?就凭我家小姐和姬公子的交情,你居然敢拦着?”
“我——”俊杰咽了咽口水,这几天主子因为谢滢琅嫁给皇帝一事,魂不守舍。日日喝得天昏地暗,若此刻赵纤瑶在他面前,听到他的酒后真言怎么办?他和主子几年前来长安,若非靠赵小姐为他们招揽生意,回春坊不可能那么快就有气色。
想到这,他仍旧挡着路,“赵小姐,你不能去。”
“你给我过来。”银梨忽而攥住了俊杰的臂膀,将他拉了过来。赵纤瑶趁机跑进院子。
在查看了几个房间后,终于在一屋子的床榻上,窥见了姬夜烨的身影。
“阿烨,”她尝试呼唤,却不得回应。迟疑片刻后,她还是在桌案上点亮了烛灯,一步步移动到榻边,一股浓郁的酒味夹杂着男子的气息传来,男子紧闭双眼,嘴角边残留着酒水渍,下颌已长处粗糙的胡须来。
赵纤瑶疑惑不解,阿烨素来喜干净,怎么才几天不见,就变得这么邋遢。于是,她伏身坐下,轻轻拍打他的脸庞,“阿烨,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姬夜烨却似被雷电触到一般,身子抖了一下,复尔狠狠地拂开她的手,“走开,你可知我有多难过。”
“难过?是因为我这阵子没来寻你吗?对不起,最近发生太多事,我刚想来问问你,若是我不当我的相府千金了,你可愿意,当我的依靠?我可以母亲一块搬来回春坊,助你……”
赵纤瑶将手搭在他的腰带上,轻轻揉动。“咚”的一声,似有东西掉落在地。仔细一看,咦,居然是个荷包。
他衣着随性,经常不戴配饰,怎会突然想起在身上挂个荷包来?许是好奇心所致,她伸手将荷包捏起,却忽觉里面似有纸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荷包打开了,
“这是何物?”她将荷包中的物什取出,咦,居然是一女子小象。她美滋滋地想着,除了自己还能有谁?不由得揣摩起上面的轮廓来,女子的眸中宛如盛满了夏夜的星河,碎光流转间自带清澈灵动。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似初绽的莲花苞,含蓄秀美,将女子的娇俏悄然勾勒。这不是她,倒有点像——“奇怪,上面的小象怎么跟滢琅有点相似?”
但一想到,谢滢琅怎会与阿烨相识,她又极快地否认了这个念头。
姬夜烨忽然睁开了双眼,模糊之下,隐约窥见一女子的面容,和梦中那人的轮廓重叠起来,他讪讪一笑,带着尚未清醒的醉意,呢喃着,“你来了,我好想你。你可知,我从少时就开始喜欢你,上回在江南,我见你喜欢春江花月夜同心上人泛舟遨游,我便——”
赵纤瑶听得一愣一呆的,什么年少时就开始喜欢?她和姬夜烨才像是多久?什么泛舟遨游,她上回在江南,何时表明过喜欢在春江花月夜和心上人……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上回之事,不,这不可能。见他依旧说着胡话,赵纤瑶双手搭在他的肩胛上,猛烈摇晃着,声音带着紧张,
“阿烨,你在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