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恩与众将领简单处理了伤口,囫囵吞下些饭食后,便再次齐聚于君天碧的主帐之内。
帐中央摆放着巨大的沙盘,勾勒出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地形。
山川河流,关隘城池,一目了然。
甘渊抱着剑立在帐外,耳中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议论。
帐内,杨恩、李迪、万翦等一众将领围在沙盘前,眼神已重新凝聚起锐气。
杨恩手持细杆,围绕着沙盘上几处关键位置,更详尽地向端坐于主位的君天碧禀报着白日战事的每一个细节。
李迪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上面的小旗簌簌抖动。
他满脸不甘:“他娘的!咱们的战略准备何等充足!将士们士气正盛!眼看就能撕开北夷的防线!全让那群见不得光的东西给毁了!”
“真是......憋屈!”
他身材魁梧,此刻却因挫败而显得有些颓唐。
君天碧眼皮都未抬一下,“李将军,过往已矣,胜负兵家常态。”
“与其耿耿于怀无法改变的败局,不若将心思放在明日,如何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迪神色一凛,压下心头愤懑,重重抱拳:“城主教训的是!”
他转而将怒火对准了那些黑袍人,咬牙切齿道:“只是那十来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实在可恨!”
“刀枪不入似的,将士们一靠近就失了神志,若能想法子除了他们......”
“嗯。”君天碧终于从沙盘上抬起视线,看向李迪。
“那便由李将军你,点你麾下最精锐的斥候,明日就去把那几个东西......偷回来。”
“偷、偷回来?!”
李迪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城主......这......这怎么偷啊?”
那可是在万千敌军之中,诡异莫测的怪物!靠近了都会中邪!
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去战场上扒拉那些诡异黑袍人的场景,只觉得头皮发麻。
杨恩也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此举太过匪夷所思,连忙劝谏:
“城主三思!李将军虽勇,但此举无异于让李将军深入虎穴,是否过于......冒险?”
一旁的万翦眉头紧锁,刚想抬头说些什么,君天碧的目光已转向她,直接点了她的将:
“万翦。”
“末将在。”
“明日对阵,你率领骑射队,箭矢全部蘸满桐油。”
君天碧指尖轻轻点着沙盘,“不必瞄准人,专射那些黑袍,给孤把他们那身遮羞布,一把火全烧了。”
她语气微沉,带着警告,“切记,不可近身,扰乱他们,远程策应。”
“同时,务必掩护李迪他们近战冲锋的将士,为他们创造接近的机会。”
“烧、烧衣服?”
众将领听得面面相觑,听得目瞪口呆。
打仗......专烧人衣服?这算什么战术?
闻所未闻!
万翦沉稳应下:“末将明白。”
君天碧犹觉不够,沉吟片刻,又随口补充道:“李迪,让你的人,每人怀里揣上几颗硫火弹。”
李迪还没从“偷人”的指令中回过神,下意识问:“城主,揣硫火弹......作、作何用?”
君天碧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还用问?”。
“万一......那些东西不听话,挣扎得厉害,就撬开他们的嘴,把硫火弹......塞进去。”
她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然后,把他们的脑袋,带回来给孤瞧瞧。”
“......”
硫火弹......塞嘴里?!
那玩意儿遇撞击或沾点火星即爆,威力足以开碑裂石,塞嘴里......还能有脑袋吗?!
那不成碎肉了吗?!
众将领骇然失色,只觉得脖颈后凉飕飕的。
万翦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她谨慎地开口求证:
“城主如此安排......可是知晓,那些黑袍之下,究竟是......何物?”
否则,怎会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对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君天碧身上。
君天碧转眸,直视万翦,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
“不过是一群被利用的蠢货。”
“几根......畏光嗜血的不死骨罢了。”
她微微前倾身体,压迫感随之而来,“怎么,怕了?”
万翦心头一震,对上君天碧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眸,所有疑虑和恐惧竟沉淀下来。
她抱拳跪地,斩钉截铁:“末将万翦,不畏鬼神,谨遵城主令!”
“城主所指,便是末将刀锋所向!”
“愿为先锋,焚其黑袍,破其邪祟!”
杨恩及众将领见万翦如此,也被这股决然感染,纷纷躬身抱拳,齐声应和:“末将等,谨遵城主令!”
“愿随城主,诛杀邪祟!”
“去吧。” 君天碧挥了挥手,“各自布置人手,明日依计行事。”
众将领怀着复杂又莫名有了底气的心情,躬身退出了营帐。
人刚走,帐帘一动,甘渊便闪身走了进来。
他方才在外面听得不真切,但隐约听到“偷怪物”、“烧袍子”、“塞硫火弹”之类的只言片语,只觉得自家城主果然......阴险。
见君天碧依旧伫立在沙盘前,身姿挺拔,墨发垂落肩头,侧脸在阳光下勾勒出清绝的线条,眉宇间凝着专注的肃杀之气。
即便是在思考严肃的战事,那认真的模样也美得令人心惊动魄。
感受到甘渊靠近带来的阴影,君天碧冷淡的声音便砸了过来:“滚远点,挡了孤的光。”
甘渊非但没滚,反而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只当她是还为昨晚自己装醉亲她、戳穿她的痛处而恼羞成怒,在闹别扭。
他挨着她身边站定。
“城主~您这可就冤枉属下了,属下这不是担心您操劳过度,特地进来给您端茶递水,捏肩捶腿嘛!”
“明日战场,带上属下呗?属下保证把他们那些破骨头架子都拆了给您当柴火烧!”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君天碧终于从沙盘上抬眸,斜睨了他一眼。
那眼神,带着点看傻子的意味。
“孤要上战场,你自然跑不了。”
甘渊得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
他目光瞥向帐外,忽然想起早上看到杜枕溪独自在营地边缘,远远眺望北夷方向的身影,拱火道:“那......杜枕溪呢?”
“明日也不能让他闲着吧?好歹曾经是北夷督公,总不能白吃咱们尧光的军粮。”
城主把这人也带来了北境,得物尽其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