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曦的反手一击,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接下来的几天,参谋本部大楼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而显着的变化。
徐处长和赵副主任的身影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出现在吴石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他们似乎将注意力转向了总务处所在的西配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紧张感,尤其是在总务处三科附近,经过的人员都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眼神中带着一丝窥探和忌惮。
聂曦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通过几个不起眼的渠道,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信息碎片。张明远科长被徐处长“请”去“协助了解情况”的次数明显增多,每次回来,脸色都更加阴沉难看。总务处内部开始流传一些小道消息,说三科近期的几笔账目对不上,处理一批废旧物资的手续有问题,甚至隐隐约约牵扯到港口黑市的某些交易。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但在保密局有意无意的“关注”下,迅速发酵。与张明远有嫌隙的其他科室人员,或出于自保,或落井下石,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提供一些对张明远不利的“线索”。一时间,张明远及其领导的三科,成了众矢之的。
这天下午,聂曦去后勤处协调一批办公用品的调配,正好撞见张明远从徐处长的临时办公室出来。张明远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圆滑世故,他甚至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聂曦,径直快步离开,背影透着一股狼狈和愤怒。
聂曦心中冷笑。他知道,火已经烧起来了。毛人凤派来的人,果然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打击异己或攫取功劳的机会。张明远这个原本可能给吴石制造麻烦的小人,现在自身难保。
回到办公室,聂曦将观察到的情况向吴石做了简要汇报。吴石听完,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深邃地看了聂曦一眼:“敬之,这把火,是你点的?”
聂曦心中一惊,知道瞒不过老师,坦然承认:“是,学生不能坐以待毙。他们步步紧逼,我们总要有所应对。张明远此人,本就立场摇摆,手脚不净,查他,于公于私,都非坏事。”
吴石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手段虽险,但时机拿捏得不错。徐、赵二人,如今注意力已被吸引过去大半。我们……算是暂时喘了口气。”
聂曦明白,吴石这是默许了他的行动。但他也听出了老师话中的告诫——此举风险极大,一旦控制不好,引火烧身,后果不堪设想。
“学生明白,会谨言慎行,绝不留任何首尾。”聂曦郑重道。
果然,随着对张明远调查的深入,徐处长和赵副主任暂时放松了对吴石和聂曦的直接高压监视。聂曦感觉到,那几道如芒在背的视线,似乎减弱了许多。大楼里的焦点,集中到了总务处的那场风波上。
然而,聂曦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他知道,祸水东引只是权宜之计,毛人凤的主要目标绝不会改变。张明远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一旦调查结束(无论结果如何),徐、赵二人的目光必然会重新聚焦回来。而且,自己这次主动出击,虽然暂时化解了危机,但也必然进一步引起了徐、赵,乃至背后毛人凤的注意。对方很可能会重新评估他这个“聂副官”的危险性。
接下来的日子,聂曦更加低调谨慎。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恪尽职守、忙于日常军务的副官角色,对总务处的风波表现出适当的关注,但绝不参与任何议论,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深知,在真正的风暴来临前,他需要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机会。
而那个机会,或许就藏在“堡垒”行动成功送出的那份情报里。他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心中默念:希望彼岸的同志,能够善用这份用巨大风险换来的“礼物”,早日吹响胜利的号角。只有到那时,他和老师,才能真正摆脱这无尽的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