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守在水边的侍女们伸着脖子往亭中张望,又忍不住用手臂互相碰一碰,交换一阵各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两位主子和往常一样黏糊着待在一起,两人在说什么,她们自也是听不着的。但这样瞧着,似乎还会待许久的模样。
她们便放心地躲一会儿懒,一边打趣地互相笑着,又说起小话来。
拾月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并未参与其中。
她一错眼,就看见同样安静地站在一旁的沉璧。
实话说,她对沉璧一直有些防备。
因对方,是侯府的人,先前还是裴执聿身边的人。
不过这些防备,也都是从前的事了。
自从小姐和世子…嗯………之后,她便觉得沉璧大约也和自己差不多了。
拾月的目光染上几分同病相怜,被盯着的沉璧自有所察觉,轻轻侧眸看了过来。
两位贴身侍女对视着,然后…沉璧轻轻移步,走了过来。
她先往亭中的方向瞥了一眼,又看向拾月,试探着问:“拾月,你也……?”
拾月眼神轻闪,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沉璧先是窒了窒,随后却松了口气:“那倒是好……”
她大约也是自己一个人憋着这些秘密久了,现在多了个知道的人,一时有些忍不住,拉着拾月嘀嘀咕咕倾诉起来。
而另一边,本该待得更久的两人,却在此时动了。
那抹琼玉林似的身影抱着怀中人站起,雪白托着一点红,似雪中红梅似的,便往亭外走来。
侍女们连忙散开,沉璧也往侧退了几步,各自垂头行礼。
“不必跟来。”
裴执聿抱着姜岁经过,轻飘飘撂下一句话。他的步子比惯常要急了些,而怀中的娇小身影也不时挣动着,发出几声细碎的呜咽。
唯二知晓内情的沉璧与拾月,不由在两人走远后互相对视一眼。
沉璧还有些担心:“夫人会不会……被欺负了?”
拾月倒显得淡然,她先交代过余下侍女去收拾亭子里的东西,随后与沉璧道:
“你放心吧,谁受欺负夫人都不会受欺负。说不定……受欺负的,还是世子呢。”
沉璧困惑地眨眨眼,流露出浓浓的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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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执聿一路抱着姜岁去了书房。
他始终用氅衣将人严严实实拢着,冷风并未吹到她半分,倒是这狭小而温暖的空间,将她的醉意捂得更浓了些。
等他小心地将人安放到书房的软榻上,再次看见她的面庞时,那张小脸已然云蒸霞蔚似的绯红,眼眸彻底迷离着,陌生又困惑地看他。
像是头一次见着他似的。
裴执聿瞧她这模样,不觉挑了挑唇。
原本是说要带她来看笼子了,只是这样子……
岁岁醉成这样……等清醒后,还能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面前晃了晃,看她视线本能追随着,人也往前探来,随后张口,咬住了他的指尖。
指腹传来细微的痛意,他却任她啃咬着,低声:“岁岁,还认得我是谁吗?”
姜岁撩起眼皮,有些费劲地看了一会儿,迟钝的头脑还是反应过来,她含糊道:
“夫…夫君……”
她说着,整个人就往前栽过来。裴执聿连忙将人扶住,索性单膝跪下,让人半靠在自己怀里。
姜岁一靠过来便不老实,带着淡淡酒气的湿热的唇往他脖颈蹭来。
似乎带了一点焦躁和急切。
裴执聿的掌心刚覆上她后颈,便感到怀中人猛地颤了一下,颈侧传来一阵刺痛,像是她失控地咬了下去。
如此相似的情形,裴执聿很难不反应过来。
啊……岁岁又发作了。
约是醉酒,又一路这样贴着,令她平息已久的病症重现。
他抿抿唇,却没纵着她继续,将人轻轻推开了些,话语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岁岁,你怎么了?”
姜岁眼圈微红,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瓮声瓮气着:
“……我难受。”
她又想凑过来,却仍被裴执聿挡住。
姜岁咬着下唇,不解回望。她咬得有些用力,在浅粉的唇上都留下了齿痕。
裴执聿用拇指轻柔摁住她的唇瓣,缓缓揉着,将其从啃咬中解救出来。
他漆眸深深,带着温柔的哄:
“岁岁,你哪里难受,如何难受?”
“你不告诉我,我如何帮你呢?”
裴执聿果真也极小心眼,这便将先前姜岁逗引他的话,奉还回来。
而姜岁也真懵懵地思考起来。
好像……是这道理。
她要和夫君说吗?要和夫君说的吧。
“我……”
她软声张了口,忽然又卡壳,不知从哪里说起。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岁又忍不住去咬唇,却忘了裴执聿的指尖还压着自己,她一咬,就咬到了裴执聿的手指,令她连忙松了口。
“夫君…夫君抱抱我就好了……”
她说着,又往他怀里拱。
裴执聿收手,这次没再挡她,任由她扑进来。
他搂着人,手掌顺着她的脊背缓缓抚下,又重新抚上去,来回如此,每一下滑动,都引得人轻颤一下。
他低哑的声音几乎抵着她耳尖道:
“岁岁是不是,很想同人亲近?若不这样,就浑身难受得厉害?”
怀中响起含糊的应答。
裴执聿眯了眯眼,继续问:
“那……我能让岁岁舒服些吗?”
姜岁紧搂着他腰身,依旧含糊地嗯声。
裴执聿用舌尖抵了抵唇角,总算问出那个深埋已久的问题:
“那和其他人比起来……如何?”
姜岁顿了一些,从他怀中茫然抬眸:?
裴执聿垂着眼,她毫无掺杂的困惑神色,令他的不安淡去不少。
他再次缓缓地,还有些许颤着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姜岁的眼珠动了动,眸光略有滞涩,思量半晌,才软声回:
“其他人……是谁?”
“夫君是说拾月吗…现在不用拾月了,有夫君就好了……”
她说着,又眷恋地蹭蹭他。
裴执聿的心轻轻提起,旋即慢慢放了下来。
只有拾月吗……甚好。
虽然想想岁岁也这样抱着她,甚是碍眼……不过罢了,谁让那时,他没出现呢。
艳丽的眼眸一点点绽开笑意,他轻舔唇瓣,收拢了抱着她的手臂。
“岁岁放心,日后……为夫即是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