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当啷”脆响,如同按下了整个世界的静音键,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甚至仿佛连时间的流动都一并冻结。
绝对的死寂,持续了大约三到五秒。
但这短暂的死寂,并非空洞,而是被无数种极致情绪疯狂填充、几乎要撑爆的临界状态。当这临界状态被打破时,释放出的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喧哗与骚动!
马狮虎是第一个从石化状态中“解冻”的,或者说,是他的身体本能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手持半截话筒柄、身体微微前倾的滑稽姿势,但握着话筒柄的手指,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他整个手臂,乃至半边身体都如同筛糠般抖动。那明黄色的丝绸练功服,此刻紧紧贴在他瞬间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上,勾勒出狼狈的轮廓。
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截断裂的话筒头,瞳孔涣散,没有焦点。但脑海中,却无比清晰地回放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感受——就在那道扭曲气劲掠过的刹那,他持话筒的手腕皮肤上,传来一股极其短暂、却尖锐无比的寒意与刺痛感!仿佛真的有一柄无形利刃,以毫厘之差擦着他的皮肤飞过,那森然的锋锐之意,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在那一刻倒竖了起来!
这不是魔术!不是特效!没有任何障眼法能带来这种直透骨髓的死亡威胁感!
他想张嘴,想如同以往一样,用高声的质疑和“松活弹抖”的理论来反驳,来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他想大喊“这是魔术!是你们串通好的!”,或者“这不过是某种高频激光切割!”。但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溺水般的怪异抽气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半截话筒柄,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与他断裂的尊严摔在一起。
他身后的弟子们,早已没了之前“护驾”的肃穆,个个面无人色,下意识地后退,挤作一团,看向台上沈清言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仿佛那不是个说书人,而是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方舟的反应则更为“科学”和……执拗。
在短暂的、大脑空白的震惊之后,他如同一个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向那台唯一还有一丝反应、屏幕刚刚彻底黑掉的环境监测器。他疯狂地拍打着仪器外壳,手指颤抖地在控制面板上胡乱操作,试图重启它,或者调出最后的数据缓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能量从哪里来?作用机制是什么?!”他声音嘶哑地低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显得格外狼狈。
许是他的执念真的产生了某种效应,那黑掉的屏幕竟然闪烁了一下,艰难地亮起,短暂地显示出了一幅残破的能量波形图——就在话筒断裂前的那一瞬间,图谱上记录到了一个极其尖锐、转瞬即逝、能量强度高得离谱、但持续时间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脉冲峰值!其频率和波形特征,完全无法归类于现有科学已知的任何能量形式!它就像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幽灵信号,粗暴地闯入了他熟悉的物理世界,然后瞬间消失。
“这……这是什么粒子?什么辐射?不……不对……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它……它几乎没有能量逸散,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一个‘切割面’上……这……这根本……”方舟死死地盯着那昙花一现的异常峰值,眼神中充满了崩溃与茫然,他赖以生存的科学大厦,在这一刻,被这一个小小的、无法解释的数据点,彻底击穿了地基,轰然倒塌。他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些晦涩的物理术语和质疑,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丝掌控感。
现场,在经历了那短暂的死寂后,如同被投入巨石的火山口,轰然爆发!
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的老天爷!真的切断了!!”
“我看到了!那道扭曲的光!不,是气!”
“话筒是真的!马狮虎那表情绝对不是装的!”
“仪器都测到异常了!方博士都傻眼了!”
“武功!是真的!沈先生说的是真的历史!!”
“哈哈哈哈!打脸!太打脸了!看马狮虎那熊样!”
“刚才谁说是魔术来着?出来走两步!”
惊呼声、赞叹声、质疑被打破后的兴奋呐喊声、幸灾乐祸的笑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沸腾的洪流。许多人激动地站起身,伸长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维持秩序的NSId便衣人员不得不加大力度,防止人群失控。
媒体记者们彻底疯狂了,镜头不再仅仅对准沈清言,更是拼命地捕捉着马狮虎的狼狈、方舟的崩溃、以及那断成两截的话筒特写。这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新闻画面!
线上直播间,在信号经历了短暂的、因为瞬间数据流 overload 导致的卡顿和雪花之后,弹幕以井喷的方式彻底淹没了所有画面!
“!!!!!!!”
“我看到了什么?????”
“剑气!实锤了!官方认证的剑气!”
“马掌门脸都绿了!”
“方舟:我的科学信仰崩塌了……”
“沈先生牛逼!(破音)”
“从此以后,我就是沈先生的铁粉!谁再说他是骗子我跟谁急!”
“这直播看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录屏了没有?快发给我!我要回味一百遍!”
打赏礼物的特效如同节日烟花般在屏幕上疯狂绽放,几乎要将直播服务器再次冲垮。
苏晚缓缓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记录仪。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但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开始分析。她看着屏幕上记录的(尽管大部分是乱码)数据,又看向台上那个依旧淡然的青年,心中已然明了,NSId之前对沈清言的评估,还是过于保守了。这绝不仅仅是“文明火种”,这根本就是……行走的奇迹,或者说,规则的化身。她必须立刻向周明远汇报,调整后续的所有应对策略。
琴剑先生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端起了茶杯,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看着台上沈清言那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马狮虎和方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深的惊叹。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举重若轻,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此子,已得‘道’之三昧。非力也,乃势也,运筹帷幄,尽在掌中。看来,我那古谱,或许真的找到了……明主。”
而在这场风暴的最中心,沈清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轻轻甩了甩并拢的食指与中指,仿佛那手指因为刚才“勉强”催动剑气而有些酸麻一般。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歉意,还有几分属于“段誉”式的、做了错事般的不安,看向了台下彻底崩溃的两人。
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不好意思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马掌门,方博士,”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幸好主讲麦克风没坏)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诚恳,“看,我就说这时灵时不灵吧。本想演示一下气机感应,没想到力道、方向都失了准头,竟险些伤了马掌门,还毁了器材。”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我也不想这样”的无奈:“让二位见笑了。这六脉神剑,初学之时,果然是艰难无比,难以驾驭自如啊。”
这份从容,这份将惊天动地的“剑气”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初学不精”、“时灵时不灵”的淡然,比任何嚣张的炫耀、任何严厉的驳斥,都更具力量!
它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马狮虎和方舟的脸上,也抽在所有之前质疑、嘲讽的人心上。
他不是在证明自己有多强,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东西很难练,我才刚入门,所以控制不好,你们多担待。
可就是这个“刚入门”的“控制不好”,已经足以斩金断铁,颠覆认知!
马狮虎听着这话,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猛地低下头,再也无法面对那些镜头和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舟则是浑身一颤,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沈清言,嘴唇翕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剩下无边的苦涩和茫然。
沈清言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台下依旧沸腾的观众,脸上恢复了那温和的说书人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说书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
“好了,一段小插曲,耽搁诸位些许工夫。”他轻轻拿起醒木,“咱们书归正传,且说那段誉……”
“啪!”
醒木落下,声音依旧清脆。
但这一次,台下再无半点杂音,只有无数道炽热、敬畏、乃至狂热的目光,牢牢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余波荡漾,众生百态。
而经此一役,沈清言之名,与他所代表的“真实武侠”,将再无质疑,彻底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