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粗犷嚣张的“肥羊”和“黑沙帮三当家”,如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让楼下本就压抑的气氛炸开了锅。
原本还有些窸窣低语的客栈,此刻落针可闻,只剩下那个断腕醉汉压抑的呻吟和楼梯被沉重脚步踩得“嘎吱”作响的声音。
苏浅月一个激灵从硬板床上弹了起来,紧张地抓住洛无涯的衣袖:“圣子!他们……他们真来了!还什么黑沙帮……听着就不是好东西!”
洛无涯依旧站在窗边,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淡淡道:“意料之中。”
他话音刚落,他们这间简陋客房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砰”地一脚狠狠踹开!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震落下簌簌灰尘。
门口,堵着三四条凶神恶煞的大汉。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得像座铁塔,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斜划至下巴,几乎毁了他半张脸。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黑色皮甲,腰间挎着一把鬼头大刀,眼神凶戾,气息彪悍,竟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在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也是炼气中后期的样子,个个眼神不善。
那刀疤脸目光在狭小的房间里一扫,先是掠过脸色发白、强作镇定的苏浅月,最后定格在窗边背对着他们、仿佛对一切浑然未觉的洛无涯身上。
“就是你们两个外乡佬,打伤了我黑沙帮的人?还他娘的很有钱?”刀疤脸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威胁。他身后的几人立刻散开,隐隐堵住了所有退路。
那胖子掌柜躲在楼梯口,探头探脑,脸色惨白,却不敢上前。
苏浅月心里骂了句“倒霉催的”,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往前挪了一小步,试图发挥她“专业”的沟通技巧:“这位……好汉大哥,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就是路过,借宿一宿,绝无冒犯之意!至于钱……我们真没多少,就一点盘缠……”
刀疤脸不耐烦地打断她,目光如同毒蛇般在她和洛无涯身上逡巡:“少他妈废话!打伤我兄弟,拿钱赔罪!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那种亮晶晶的石头,全都交出来!不然……”他狞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鬼头刀,“老子把你们剁碎了喂沙狼!”
他身后的喽啰也跟着起哄,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苏浅月心里一沉,知道这事没法善了了。她下意识地又往洛无涯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到他背上,小手紧张地攥住了他背后的一小片衣料。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细微拉扯和那丫头几乎要实质化的紧张,洛无涯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闲适,但当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刀疤脸身上时,那刀疤脸嚣张的气焰莫名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冰水浇了一头。
“你们,”洛无涯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想抢我们的东西?”
刀疤脸被他这过于平静的态度弄得有些心里发毛,但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又有修为在身,强行压下那丝不安,恶声道:“是又怎么样?识相的就……”
他话未说完,洛无涯却微微颔首,仿佛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
可以?
不仅刀疤脸和他身后的喽啰愣住了,连紧张得手心冒汗的苏浅月也愣住了。
圣子这是……要妥协?交钱保平安?不像他的风格啊!
就在众人愣神的刹那,洛无涯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刀疤脸回过神来,嗤笑一声:“条件?你小子还敢跟老子谈条件?说说看!”他倒想听听,这小白脸死到临头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洛无涯的目光缓缓扫过刀疤脸,以及他身后的几名喽啰,最后落回刀疤脸脸上,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打赢我。”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块巨石,砸得刀疤脸一行人目瞪口呆!
打赢他?这小白脸是不是吓傻了?他一个看起来风吹就倒的文弱公子哥,居然敢向筑基期的三当家挑战?!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哈哈哈!小子,你他娘的是不是活腻了?就凭你?老子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他身后的喽啰们也跟着哄堂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苏浅月也急得直扯洛无涯的衣服,压低声音:“圣子!您别冲动啊!他们人多……”虽然她知道洛无涯厉害,但这刀疤脸看着也不好惹啊!
洛无涯仿佛没听到她的劝阻,只是看着那狂笑的刀疤脸,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或者,你们可以一起上。”
“狂妄!”刀疤脸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鬼头大刀,刀锋闪烁着寒光,筑基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狞笑道,“既然你找死,老子就成全你!兄弟们,给我看好门,别让这肥羊跑了!老子要亲自剁了他!”
他大吼一声,体内灵力灌注大刀,带着一股恶风,如同猛虎下山般,朝着洛无涯当头劈下!刀势狠辣,显然是想一招毙命!
“圣子小心!”苏浅月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然而,预想中的金铁交鸣或者惨叫声并未传来。
她只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嗤”声,以及刀疤脸那戛然而止的狂吼,变成了一种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嗬嗬的怪异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
只见洛无涯依旧站在原地,连位置都未曾移动分毫。他甚至没有拔出背后的长剑。
他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同拈花一般,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那柄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的鬼头大刀的刀刃!
那闪烁着寒光的锋利刀刃,被他用两根手指稳稳夹住,任凭刀疤脸如何面目狰狞、如何青筋暴起、如何催动全身灵力,那大刀竟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变成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劈中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座亘古不移的巍峨山岳!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筑基期!全力一刀,竟然被对方用两根手指就……
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洛无涯夹住刀锋的手指,微微一动。
“咔嚓!”
那柄精钢打造的鬼头大刀,从被他手指夹住的地方开始,寸寸碎裂!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化作无数碎片,“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却磅礴如山岳的力量,顺着刀柄猛地传入刀疤脸体内!
“噗——!”
刀疤脸如遭雷击,庞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重重砸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将那土石墙壁都砸出了一个人形凹坑,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双眼翻白,不知死活。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原本堵在门口、准备看好戏的黑沙帮喽啰,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眼神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如同看到了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他们心目中强大无比、凶名在外的三当家,筑基期的高手……竟然,被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脸,用两根手指……就秒杀了?!
苏浅月也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她知道洛无涯强,但没想到强到这么离谱!两根手指碎大刀,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洛无涯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口那些吓傻了的喽啰,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
“现在,可以讲道理了吗?”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喽啰如同被毒蛇盯上,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扑通扑通”全都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啊!”
“小的们有眼无珠!冒犯了仙师!求仙师饶了我们这条狗命!”
“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洛无涯没理会他们的求饶,目光转向还处于呆滞状态的苏浅月,淡淡道:
“去,跟他们‘讲讲’我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