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通过第一关的百名修士,被引至龙宫深处一座名为“聆音阁”的宫殿。
与琉璃殿的恢弘奢华不同,聆音阁显得清雅幽静。殿内无桌无椅,只有百余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蒲团,按照玄奥的方位摆放。穹顶并非封闭,而是由流动的水幕构成,天光透过水幕洒下,被折射成柔和的光晕,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水流潺潺之声,令人心神不自觉便宁静下来。
大殿最前方,并非高台,而是一池清澈见底的灵泉。泉水中,生长着一株巨大的、枝叶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奇异植物,植物顶端,托着一架通体由暖玉与某种深海沉香木打造的古琴。琴身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七根琴弦晶莹剔透,仿佛由月光凝成。
龙主并未亲临,主持第二关的是一位身着素雅鲛绡、气质空灵幽静的美妇人。她眉眼间与龙主有几分相似,却更添几分婉约与疏离。
“吾乃龙后敖清音。”美妇人开口,声音如同清泉击石,空灵悦耳,瞬间抚平了殿内最后一丝躁动,“第二关,‘幻波琴心’。”
她目光扫过下方众多年轻面孔,最后在洛无涯等几个顶尖天骄身上略有停留。
“此关,不考修为,不较战力,只问本心。”她指向那池中古琴,“此乃‘沧海龙吟琴’,稍后,吾将奏响一曲《幻波引》。尔等需凝神静听,守住心神,于琴音幻境中,寻得属于自己的‘本心之音’。”
“琴音止时,仍能保持清醒,并于身前凝聚出‘心音波纹’者,即为通过。波纹越清晰、越稳定,成绩越优。”
听起来似乎不难?不少修士松了口气,觉得比起昨日的厮杀,今天简直是享受。
只有少数如洛无涯、璇玑圣女等人,神色依旧凝重。越是这种直指本心的考验,往往越凶险,防不胜防。
苏浅月盘腿坐在蒲团上,有点心虚地挠了挠头。琴棋书画?这对她这个着名贫困户在逃大师姐来说,属于超纲科目啊!她唯一跟“音”沾边的,可能就是讨价还价时的嘴皮子了。
【怕什么?】魔尊戮天不以为然,【大道至简,万法归一。管它什么琴音幻境,你只需记住,你想要的是什么!是灵石!是宝贝!是定魂珠!任它千般幻象,我自岿然不动!这就是你的‘本心’!】
苏浅月一听,顿时觉得有理!对啊,她道心坚定得很!就是搞钱!哦,外加帮魔尊找定魂珠!
这么一想,她立刻底气十足,腰板都挺直了。
敖清音不再多言,于灵泉边翩然坐下,纤纤玉指轻抚琴弦。
“叮——”
第一个音符响起,如同水滴落入平静湖面,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瞬间传遍整个聆音阁。
苏浅月只觉得那声音直接钻入了识海,眼前景象微微一花,周围的蒲团、修士、甚至大殿都开始模糊、扭曲。
来了!
她赶紧按照魔尊所说,死死守住“搞钱”的念头,同时下意识地,将一丝微不可查的玄冥真水气息运转起来,护住灵台。那缕至阴至寒的本源,竟意外地带来一丝清凉,让她有些躁动的心神瞬间安定了几分。
琴音渐起,时而如春风拂面,带来万物生长的喜悦;时而如夏雨倾盆,勾起内心深处的焦躁;时而如秋风萧瑟,引动离愁别绪;时而如冬雪寂寥,唤醒孤独与彷徨……
周围的修士们,表情开始变得丰富多彩。
有人面露痴迷微笑,仿佛看到了无上大道;有人眉头紧锁,额头沁出冷汗,似乎在抵抗着什么;有人甚至开始手舞足蹈,或低声啜泣,显然已深深陷入幻境。
璇玑圣女周身笼罩着一层圣洁的白光,面容肃穆,似乎在聆听大道纶音,身前开始有淡淡的、如同莲花状的心音波纹缓缓凝聚。
洛无涯则最为平静,他闭着双眼,神色无悲无喜,仿佛老僧入定。他身前的波纹并非单一形态,而是如同缥缈的青云,不断流转变化,却又稳定无比,显示出其心境的圆融与强大。
苏浅月呢?
她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一个超级豪华的幻境商场?
眼前不再是聆音阁,而是一座由灵石堆砌而成、宝光冲天的巨大宫殿!脚下踩的是灵髓铺就的地板,头顶挂的是法宝构成的吊灯,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各种顶级丹药和灵草的香气!
“哇塞!”苏浅月眼睛瞬间变成了灵石状,口水差点流出来。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诱惑低语:“来吧……这些都是你的……无尽的财富……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你点头……”
苏浅月下意识就要扑向那堆成山的灵石。
【蠢货!醒醒!】魔尊的喝声如同惊雷,“这些都是假的!幻象!你的定魂珠不要了?!”
定魂珠!
三个字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浅月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对啊!这些都是假的!她的目标是定魂珠!是龙宫宝库任选三件!不能被这点小场面迷惑!
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感让她更加清醒。她努力无视那诱人的“商场”,在心里疯狂默念:“定魂珠!宝库任选!定魂珠!宝库任选!”
或许是她的“道心”过于“坚定”且“纯粹”,或许是那一缕玄冥真水确实有静心凝神之效,周围的奢华幻象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
琴音依旧在继续,变得更加急促,仿佛金戈铁马,杀伐之音骤起!勾动人心底的恐惧、愤怒与暴戾!
苏浅月眼前又出现了清水宗被强敌围攻、师父师兄惨死的幻象(她自动脑补的),以及璇玑圣女、厉千绝等人狞笑着向她扑来的场景……
“哼!假的!都是假的!”苏浅月咬牙切齿,“敢动我的灵石……啊不是,敢动我宗门!等老娘拿到定魂珠,修为大涨,把你们统统抢光!”
她这“报仇”的念头,本质上还是围绕着“资源争夺”,与她坚定的“搞钱”道心完美契合……
于是,在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下,苏浅月愣是扛住了一波波越来越强的琴音冲击!
当敖清音玉指按住颤抖的琴弦,最后一个音符袅袅消散时——
“嗡……”
一道微弱的、颤巍巍的、形状极其不规则、看起来像是一块歪歪扭扭的……金元宝?状的透明波纹,在苏浅月身前艰难地、顽强地凝聚了出来!
虽然它看起来随时会散掉,丑得别具一格,但……它确实存在!而且没有立刻消失!
苏浅月,通过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好险!差点就沉迷购物(幻象)无法自拔了!
她得意地看向自己身前那个独特的“心音波纹”,越看越满意:“嘿嘿,瞧这形状,多吉利!”
然后,她下意识地扭头,想去看看洛无涯凝聚了个啥。
这一看,正好对上洛无涯刚刚睁开的、深邃如星海的眸子。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前那个晃晃悠悠的“金元宝”上,停顿了足足三息。
然后,他抬眸,看向她因为“劫后余生”而微微泛红、带着点小得意的脸颊。
洛无涯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唇角肌肉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缓缓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