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纷纷扬扬覆盖了宫闱的琉璃碧瓦,却未能压下紫宸殿内弥漫的沉重药味。
谢应危的头疾在入冬后骤然加剧,来势汹汹远超以往。
太医院束手无策,楚斯年日夜不离榻前,用尽毕生所学,甚至不惜动用系统商城中仅存的代价高昂的保命之物,却依旧如同螳臂当车。
病榻上的谢应危面容因剧痛而扭曲,昔日的帝王威仪被病魔消磨殆尽,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眸在偶尔清醒时依旧固执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最终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那只紧握着他的手终究是无力地松开了。
紫宸殿内烛火跳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随即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楚斯年僵立在龙榻边看着那张再无生息的俊美面容,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哭,没有嘶喊,只有一种连灵魂都被抽空的平静。
他在榻边站了许久,久到窗外的雪光渐渐染白窗棂,才极其缓慢地将谢应危依旧残留着余温的手轻轻放回锦被之中,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转身一步步走向殿外。
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涌入,吹动他素白的衣袍和仿佛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光泽的长发。
殿外,以高福为首的宫人、太医,以及闻讯赶来的几位宗室重臣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人人面色惨白屏息凝神。
楚斯年立于殿门前的台阶之上,风雪拂过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他微微抬起下颌,目光扫过下方跪伏的众人,那双曾清澈见底的眼眸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承载着无边的悲恸与重负。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雪:
“陛下——驾崩——”
短短四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宫阙上空。
短暂的凝滞过后,震天的恸哭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起,席卷整座皇城。
楚斯年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任由风雪将他包裹。
他成了连接那个时代与下一个时代的唯一坐标,身后是已然落幕的帝王时代,面前是即将开启的由他辅佐幼主的新皇朝。
……
《启书·卷七·昭烈帝本纪》
昭烈帝谢应危,以武戡乱,以刑立威,然励精图治,国力日盛。
在位二十六年冬,头风症剧,药石罔效,崩于紫宸殿,享年四十有七。举国哀悼,葬于景陵,谥曰“昭烈”,取威强睿德,有功安民之意。
帝崩,无子。依遗诏,迎立宗室子谢明允继位,年号“承平”。新帝冲龄,特命摄政王楚斯年总揽朝政,辅弼幼主。
时,朝野多有窃议,谓摄政王权倾朝野,恐行伊霍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然王不以为意,一应典制,皆依礼法,教导幼主,呕心沥血。新帝感其恩,常以“亚父”称之,倚重非常。
……
《启书·卷九·摄政王列传》
王,楚氏,名斯年,字无晦。出身不详,以医道近昭烈帝,深得信重,累迁至摄政王。昭烈帝崩,受托孤之重,辅佐承平帝凡十载。
当国期间,王夙兴夜寐,政无巨细,悉究本末。续行漕运、青苗诸法,与民休息;整饬武备,慑服四夷。然性清冷,不结党羽,亦不辩污名,故谤议不绝于耳。
承平十年秋,王薨,举朝震悼。遵昭烈帝遗命,以亲王礼,祔葬于景陵,同穴而眠。帝悲恸不已,辍朝三日,亲为服丧,然终岁郁郁。
帝感念其功,追赠殊荣,然亦下诏,永封凝香殿,一应旧物,不得擅动,以示追远。
后世论者,或讥其专权,或赞其忠贞,然其十年辅政,社稷安稳,民生得续,功过是非,盖难定论矣。
……
当意识再次凝聚,楚斯年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片温暖失重的流光之中,四周是柔和却无法触及边界的光晕。
从病榻上的冰冷绝望到初入宫廷的如履薄冰,从与暴君周旋的惊心动魄到并肩执掌江山的沉甸甸的信任,再到最后十年独撑大局的孤寂与坚持……
一生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掠过脑海,清晰无比,却又带着一种抽离的平静。
【系统:任务完成,宿主楚斯年正式绑定快穿系统,获得后续任务资格。】
【位面:大启王朝。】
【主线任务:延长谢应危寿命至五年。状态:已完成(超额完成)。】
【任务评价:S级。】
【积分结算中……基础奖励及超额奖励已发放。】
【检测到宿主使用积分滞留选项,扣除相应积分。】
【当前总积分:……】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机械地响起,一一罗列着他此行的收获。
楚斯年静静地听着,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是否立即进入下一个任务位面?】
系统给出选择。
楚斯年没有犹豫。
复仇的执念并未消失,只是被一段沉重而真实的人生覆盖了一层复杂的底色。
他需要继续前行。
包裹着他的温暖流光骤然加速旋转,化作无数道绚烂的丝线拖拽着他的意识冲破某种无形的壁垒,投入一片未知的黑暗与星光之中。
大启王朝的一切,谢应危,凝香殿,那些纷争与安宁,忠诚与误解,都迅速远去,被压缩成一段过往的记忆沉入意识深处。
新的世界,新的身份,新的任务,正在前方等待。
楚斯年感受着这种被剥离又再次被投入的眩晕感,缓缓闭上眼睛。
【指令确认,开始进行位面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