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谢应危将额头轻轻抵在楚斯年的肩膀上,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调侃,低低地说:
“朕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脑子里想的竟是可惜了,还没能好好亲楚卿一口,就这么死了太亏。许是阎王爷觉得朕太没出息,这才把朕撵了回来。”
楚斯年听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又觉得他这理由实在荒唐,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应危感受到他的情绪又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凑过来还想再亲。
这次楚斯年却微微偏头躲开。
谢应危动作一顿,脸上立刻浮现出错愕委屈的神色,眼巴巴看着他:
“楚卿……你生气了?”
楚斯年看着他这副与平日暴戾形象截然不同的模样,心头微软,却还是强自镇定地扶着他躺好,拉上锦被正色道:
“臣没有生气。只是陛下伤势未愈需要静养,不宜……不宜劳神。”
他将“劳神”二字咬得格外清晰,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泛红。
谢应危瞧着楚斯年故作镇定却掩不住耳根绯红的模样,非但没有收敛,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
“静养?”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无赖的意味:
“朕觉得见着无晦便是最好的良药,比那些苦汤药见效快多了。”
楚斯年抿了抿唇不接他这茬,转身去端一旁一直温着的清粥小菜:
“陛下昏睡多日,需先进些清淡饮食。”
他舀起一勺粥仔细吹温递到谢应危唇边,动作自然,仿佛方才令人心慌意乱的亲吻从未发生过。
谢应危顺从地张口咽下,目光却始终黏在楚斯年脸上,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几口温热的粥水下肚,他感觉虚弱的身体真的汲取到一些力量。
谢应危乖乖躺着没再试图“劳神”,只是伸出手轻轻勾住楚斯年垂在榻边的一根手指。
“好,朕听无晦的,静养。”
他从善如流,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餍足的慵懒。
“那无晦就在这里陪着朕,哪儿也不准去。”
这不是商量,而是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命令。
楚斯年指尖微颤却没有抽回。
他看着两人勾连的手指,又看了看谢应危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终究还是妥协地“嗯”了一声,在榻边矮凳上坐了下来。
感受到楚斯年没有抗拒,谢应危便慢慢收拢手指,将那只微凉的手整个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楚斯年身体僵了一下。
不同于战场上为了固定他而用尽全力的紧抱,此刻的相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依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谢应危掌心的纹路和指骨的形状,以及微弱却持续传递过来的温度。
谢应危握着他的手,拇指在楚斯年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他闭上眼,只是这样简单的接触便让他感到极大的满足和安宁,眉宇间一直紧锁的痛楚痕迹都淡去了些。
楚斯年任由他握着,最初的不自在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平静所取代。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一只苍白修长,带着书卷气和常年调香弄药的细腻,一只骨节更大,布满习武留下的薄茧和旧伤,此刻却以一种全然信任和依赖的姿态纠缠在一起。
楚斯年看着眼前这一切,喉结一滚。
或许……忠臣之路是走不通了。
但眼前这条路,似乎也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