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种子?”孙大壮听完,眼睛瞪得像铜铃,拳头下意识地攥紧了,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他娘的!这帮龟孙子!花样还真多!这是要断咱们的根啊!风小子,你说咋办?要不……我亲自带人,从今晚开始,就埋伏在试验田边上,二十四小时盯着!看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来伸爪子!”
凌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大壮哥,别急。硬碰硬埋伏,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而且咱们人力有限,不可能长期耗下去。敌人躲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样硬守太被动了。”
“那……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来偷吧?”孙大壮急道。
“当然不能。”凌风眼中闪过一丝智谋的光芒,“咱们得给他们来个‘金蝉脱壳’外加‘请君入瓮’。”
“金蝉脱壳?请君入瓮?”孙大壮文化不高,对这些词有点懵。
“对!”凌风压低声音,详细解释自己的计划,“你立刻从民兵里挑三五个绝对可靠、手脚麻利、嘴巴比蚌壳还紧的弟兄,要信得过的。就趁着这两天晚上月亮好,光线足,动作方便,悄悄摸上试验田。把那些最重要的、已经接近成熟的杂交亲本穗子——比如那几株抗锈病能力特别突出的高粱,那几穗千粒重可能超高的谷子,还有那几棵做了特殊标记的杂交后代——小心地用剪刀剪下来一部分,注意,不能伤到植株的主茎和剩下的穗子。剪下来的真种子,用准备好的、不透光的牛皮纸袋分装好,外面用铅笔写清楚品种代号和采摘日期。然后……”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最关键的一步,在原地,就在那些被剪掉穗子的枝杈上,巧妙地插上几根提前削好的、粗细和高矮都差不多的普通高粱秆或者谷子秆,秆子顶上,仔细地绑上几个从旁边普通田里摘来的、看起来也差不多成熟、但实际品种普通的穗子,做好伪装。要让远处或者匆忙间看起来,跟原来没啥两样。”
孙大壮听到这里,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忍不住插嘴:“我明白了!风小子!你这招高啊!这叫……这叫弄个假的糊弄鬼!就算他们真摸上来偷,费劲巴力偷走的,也是没啥大用处的普通货色!好东西咱早就转移走了!”
“没错!”凌风点点头,继续部署,“剪下来的真种子,立刻转移。不要放在一个地方,分开放。一部分可以暂时藏在咱们之前发现的那个废弃砖窑的隐蔽处,另一部分更重要的,由你亲自保管,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件事,除了执行任务的几个弟兄和你我,不能再有第七个人知道!”
“好!好主意!就这么办!”孙大壮兴奋地搓着手,“我这就去安排!让王小虎、李二牛,还有我本家侄子孙强去,这几个小子机灵、可靠!”
“一定要反复叮嘱他们,行动要快、要静、要准!剪穗子时不能发出大响声,标记要清晰,伪装要做得逼真,不能让人一眼就看穿。完事后,把所有痕迹清理干净。”凌风再三强调,每一个细节都关乎成败。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孙大壮重重点头,立刻转身去召集人手。
安排好了试验田的“暗度陈仓”之计,凌风深吸一口气,又把注意力转回了自家自留地那两块已经成为全村焦点的“对比擂台”上。随着灌浆期的结束,两块地里的作物形态差异已经达到了顶点,堪称天壤之别。凌风那几分地上的“空间优化种”高粱,穗头长得吓人,长度是普通高粱的近两倍,籽粒密集得几乎看不到穗轴,像一串串沉甸甸的、由红玛瑙和琥珀串成的巨大珠帘,将粗壮得堪比小树、韧性极佳的秸秆压成了深深的弓形,仿佛随时会折断;谷穗更是夸张,又长又粗,颗粒饱满金黄,几乎找不到一粒秕谷,谦逊地低垂着,显示着内在的充实。而旁边李大爷下了血本、精心伺候的“老品种”地块,虽然长势也称得上良好,穗头也算饱满,算得上是丰收年景里的上等品相,但和隔壁那一看就非同凡响的“异类”放在一起对比,立刻就显得有些“单薄”、“寻常”甚至“矮小”了。
这种视觉上的巨大差距,根本无需等到打场过秤、用数据说话,但凡长眼睛的人,只要往地头一站,高下立判。原先那些心中尚存疑虑、或者持观望态度的社员,现在彻底心服口服了,言语间充满了赞叹和羡慕。连最为固执、曾公开表示怀疑的李大爷自己,这几天蹲在地头,看着两边对比鲜明到刺眼的庄稼,也常常是半晌无言,最后只能重重地叹一口气,对一起抽烟的老伙计感慨道:“老喽……眼光浅喽……跟不上趟喽……风小子弄来的这种子,是真厉害!这不是一点半点的强,是强出一大截子!不服?不行啊!事实就摆在这儿!”
这些反馈传到凌风耳朵里,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扬眉吐气的得意之感,反而更加警醒和谨慎。他深知,越是接近成功,越是众目睽睽之下,越容易出纰漏,也越容易招致更强烈的嫉妒和破坏。他找到队长王福满,郑重地提议:“福满叔,眼看就要收割了。为了让大家看得明明白白,心服口服,我建议,在收割我家自留地那两块对比田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请公社刘技术员到场做个见证?再请队里您、会计老周,还有李大爷等几位经验丰富的老把式一起,咱们现场实打实地单收、单打、单过秤!每一道工序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进行,把最后的亩产数据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贴在队部门口,让所有人都没话说!”
王福满一听,正中下怀,连连点头:“好!风小子,你想得周到!就该这么办!用事实堵住所有人的嘴!也免得有人背后嚼舌根子!我明天就去公社,亲自跟刘技术员说,请他务必来!到时候,咱们就把大秤抬到地头去!”
就在凌风紧锣密鼓地为即将到来的公开测产做最后准备,力求万无一失时,暗处那双蠢蠢欲动的手,果然如他所料,再次伸了出来。